“行了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趕緊上去歇著吧。”林母站起身，輕輕捶了捶有些發酸的後腰
“嗯。”林更近也站了起來，順手幫母親把小竹凳和蒲扇收好，放回屋檐下。
樓上，劉佳佳房間的燈光似乎比剛才暗了一些，大概是準備睡了。水聲也早已停歇。
夏夜的風依舊不疾不徐地吹拂著，帶著田野里稻花和濕潤泥土的混合氣息，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悠長的狗吠，更襯得這鄉村的夜晚寧靜而悠遠。
林更近獨自站在院中，抬頭望了一眼那扇已經暗下來的窗戶，先前被母親一番話攪亂的心緒，此刻卻不像剛才那般平靜了。
母親的話語，劉佳佳那帶著梨渦的笑臉，還有那些相處時若有若無的曖昧情愫，如同電影畫面般在他腦海中交替閃現，讓他的心湖泛起了陣陣漣漪，久久未能平息。
夜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散了林更近心頭的些許燥熱，卻吹不散母親那些話在他腦海里投下的石子，一圈圈蕩開的漣漪反而愈發清晰，攪得他再無睡意。
他獨自在院中踱了幾步，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母親那番“恨鐵不成鋼”的教誨。
“臉皮厚一點，嘴巴甜一點，行動主動一點……”這些話，他從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次？
他不得不承認，母親的話糙理不糙，尤其是在結婚這件事上。劉佳佳那姑娘，確實不錯。她身上有種獨特的味道，是田野的清新，也是陽光的爽朗。
笑起來眼楮彎彎的，帶著兩個淺淺的梨渦，不說話時文靜秀氣，透著一股子書卷氣；可一旦忙活起來，無論是下魚塘撈魚，還是在廚房里顛勺炒菜，都透著一股子麻利勁兒。
跟她相處，輕松自在，不用費心去端著架子，也不用刻意去猜測她話里話外的意思。那份純粹和直接，讓人覺得踏實。
不像……前婦甦心悅。
想到這個名字，林更近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不疼，但依舊有些發悶，像一塊石頭堵著，不上不下。
甦心悅是漂亮，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漂亮，精致得像畫里走出來的人，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神。
當初，自己可不就是被那份漂亮迷了眼，一頭熱地栽了進去，才一直忍她、讓她，變著法兒地討好她，只要她稍微給點好臉色，自己就能樂呵大半天。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那根本算不上平等的喜歡，更像是一種卑微的仰望。他心甘情願地付出，不求回報，只希望能博得對方一點點的垂青。
自己那時候，純粹就是人家甦心悅身邊的一條舔狗。這詞兒不好听，但貼切。舔狗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除了滿心的煎熬和疲憊，最後只留下一地無人收拾的雞毛。
沒離婚甦心悅就忙著給別人懷孩子，仿佛他林更近在她生命里，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過客，或者說，是個用著還算順手的工具人。
做老婆，過日子，佳佳這樣的，或許才是最合適的選擇。她身上那股子韌勁和對生活的熱愛，是甦心悅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姐永遠不會有的。
先處處看吧，就從男女朋友開始。母親說得對，機會是自己創造出來的。總不能因為被蛇咬過一次，就十年怕井繩。這次，他想為自己勇敢一次。
打定了主意，林更近感覺心里那股郁結之氣都順暢了不少，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他掏出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那個熟悉的微信頭像——一張劉佳佳抱著一只奶牛小貓笑得陽光燦爛的照片，背景是綠油油的稻田。
輸入框里光標一閃一閃，他卻遲遲沒有按下第一個字。
說什麼呢？怎麼開口才能顯得自然又不突兀？
“睡了嗎？”——太普通了，萬一她真睡了，自己這條信息不是石沉大海？而且，大半夜問這個，會不會顯得自己很輕浮？
“在嗎？”——更傻，像是沒話找話，跟查戶口似的，透著一股子局促。
“我媽今天跟我說了一些話，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不行不行，這不等于把媽給出賣了嗎？顯得自己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什麼都听媽的，一點主見都沒有。
他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懸了半天，打了幾個字，覺得不妥，又刪掉；再打幾個字，又覺得語氣不對，再次刪除。來來回回，腦子里像是開了個研討會，十幾個小人在七嘴八舌地爭論著開場白。
追姑娘要主動，可這主動的第一步，怎麼就這麼難呢？比當初學開船還費勁，比挑一百擔魚到鎮上去賣還累心。
額角的汗不知不覺滲了出來，他抬手擦了擦，又深吸一口氣，仿佛要鼓足全身的勇氣。最後，他心一橫，眼楮一閉，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了幾個字，幾乎是憑著一股沖動發送了出去。
【睡了嗎？】
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林更近猛地睜開眼，心里卻像是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了哪怕一丁點兒的動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了，每一秒都像一個小時那麼難熬。他甚至開始後悔，是不是太沖動了？萬一佳佳已經睡了，自己這條信息會不會打擾到她？或者她看到了，卻不想回自己，那該多尷尬？
就在他胡思亂想，幾乎要忍不住撤回消息的時候，手機屏幕倏地亮了起來，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劉佳佳的回復！
【沒呢，怎麼了？】
後面還跟了個打著哈欠，揉著眼楮的小黃臉表情包，顯得有些慵懶和可愛。
林更近的心跳莫名又快了兩拍，喉嚨也有些發干。他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盡管對方根本听不見，他還是做了這個習慣性的小動作，試圖讓自己鎮定一些。
他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斟酌著下一句話。不能太急躁，也不能太拖沓。
【有點事，想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