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絕對的死寂。
仿佛連那無處不在的猩紅物質都停止了流動。時間凝固了,空氣被抽干,只剩下那荒誕、血腥到極致的指令在猩紅的穹頂下反復撞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和理智。
挖……出自己的眼楮?
短暫的空白之後,是火山爆發後的恐慌!
“當然,膽子不夠大的話可以請別人代勞,但我這次只給你們5分鐘的時間考慮。”
猩紅的蒼穹之上發出一陣詭異至極的笑聲。
“放屁!什麼鬼東西!要挖你自己挖!我真的是受夠了!”
張揚第一個炸了,他像頭被激怒的獅子,揮舞著拳頭朝著猩紅的虛無怒吼,唾沫星子飛濺,臉上青筋暴起。
他其實脾氣一直很不好,自從來到這里之後非常的憋屈。他尤其羨慕趙勛那種可以冷靜思考的人,但他的人生充滿了魯莽和草率,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死亡也很懊悔,想著死後可以為生前的種種沖動贖罪。
可這所謂的“神”,這該死的“老板”,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只是用更荒誕、更殘酷的方式,一遍遍碾碎他試圖改變的念頭,將他打回那個只能無能狂怒的原形!
“老子把話放在這!誰他媽敢動老子的眼楮?!老子先把他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他像一頭發狂的困獸,凶狠地掃視著周圍,目光所及之處,那些原本就驚恐不安的人更是嚇得連連後退,生怕成為他盛怒之下的目標。
趙勛不明白張揚為何一時之間變得如此憤怒,此前他分明不是這種性格的人,盡管聲音大些,人長得五大三粗的,但也沒有過任何過激的舉動。
似乎那句挖掉自己的眼楮觸動了這個男人的底線。
“張揚,冷靜點!好不容易活下來,不要做傻事。”
趙勛知道激怒這個老板的後果,于是他伸出手放到張揚的肩膀上,試圖平息一些張揚的怒火。
張揚回過頭來,此刻他的臉上早已經掛滿了猙獰的表情,見到是趙勛之後,才不情不願地把怒意降下了些。
可令他們疑惑的是,即便是張揚如此大聲的叫罵,也沒等來老板的懲處,仿佛真的是他對正式員工很友好似的。
“他要我們挖下眼楮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要一群瞎了眼楮的員工麼?什麼工作是要盲人去做的?給他按摩?”
趙勛的心里犯起了嘀咕。
因為遲遲沒有人動手,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癲狂的笑聲,是那個渾身沾滿血液癱坐在地上的男人,他的笑聲在此刻顯得十分陰冷,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
“這樣就行了吧!
那癱坐在血泊中的男人突然嘶吼出聲,他猛地抬起頭,臉上凝固的血痂和新鮮的污跡混合在一起,幾乎看不清五官,只有那雙布滿血絲、閃爍著異樣光芒的眼楮,死死地盯向猩紅的蒼穹。
“不就是眼楮嗎?給你!都給你!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男人沒有絲毫猶豫。他沾滿污血的手,以一種快得不可思議、卻又異常精準的動作,猛地插向自己的左眼!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濕漉漉的悶響。沒有慘叫,只有他喉嚨里壓抑的、如同野獸低咆般的 聲。
時間仿佛被拉長,那只沾滿污穢的手,就那麼硬生生地從自己的眼窩里掏了出來!
“夠…...夠不夠?!”
他嘶啞地咆哮,僅存的右眼瞪得幾乎要裂開,里面燃燒著歇斯底里的火焰和一種令人膽寒的決絕。
“不夠?還有!”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甚至連尖叫都卡在喉嚨里的瞬間,他的另一只手,那只剛剛還支撐著身體的手,再次閃電般插向自己僅存的右眼!
“噗嗤!”
又是一聲令人作嘔的悶響。
這一次,男人身體猛地一弓,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短促而淒厲的嗚咽。他的右手同樣從眼窩里抽了出來,掌心緊握著另一團血糊糊的東西。鮮血如同兩道小噴泉,從他臉上那兩個瞬間變得深邃、空洞的血窟窿里汩汩涌出,瞬間染紅了他整個臉龐、脖頸和胸膛。
離得近的人看著這惡心一幕,瞬間趴在地上忍不住干嘔起來,趙勛這里離得比較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大抵能想到那種恐怖的場景。
馬筱筱此刻正用自己的雙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翻江倒海的胃里似乎有什麼要涌出來了。
鐘婷則是死死抱住陸飛,被嚇得哭出聲來,徐燕,張揚和趙勛三人稍微好些,但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我們也動手吧!”
趙勛臉色凝重地說道,其余人紛紛把目光匯聚到他的身上。
“趙勛,你認真的麼?”徐燕謹慎地問道,“這會不會和之前的考核一樣,交個白卷,什麼都不做就行了。”
趙勛搖了搖頭,目光堅定地回復道,
“不,這不是之前的考核,硬要說的話,我覺得更像是入職後的忠誠度測試,所以......這次我們沒得選,至少現在我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听聞趙勛的話之後,幾人都沉默了,他們加入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公司。
“如果你們不想活下去的話,也可以不這麼做,總之,我現在還不想死。”
說完,趙勛也有些不甘心地把手抬了起來,放置在自己的眼眶周圍,猶豫著何時下手。
“媽的,這個狗東西,草!”
張揚狠狠地罵了一句,但隨後他也學著趙勛把手抬了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動手,周圍紛紛響徹起了哀嚎聲,
“啊!不要!不要!”
......
不用去看也知道,已經有人爭先恐後地失去光明了。
“鐘婷,別怕,別怕!你忍一下,很快......很快就過去了......”
陸飛聲音顫抖著抱住懷里的女孩,一只手放在女孩的臉頰上,眼淚不自覺地流淌了下來。
而鐘婷雙唇顫抖,她要目睹自己心愛的男孩將自己的眼球掏出,她知道陸飛不想這麼去做,可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她自己並沒有動手的勇氣,沒下落的淚水是她能給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隨著一聲痛苦的尖叫,鐘婷徹底昏死了過去,兩行濃稠血液順著眼眶流出,此刻陸飛手里已經多了兩顆濕潤的眼球,整張臉面如死灰,就像是,又死了一次那樣。
但事情還沒結束,他還要挖下自己的眼球才行......
時間不等人,這時,張揚和徐燕也動手完成了,兩人咬緊牙關,表情猙獰,喘著粗氣跪坐在地,沒有大聲嘶吼,沒有抱怨,似乎接受了這樣殘酷的事實。
趙勛並未急著動手,不是因為他害怕,而是他看見了那個癱坐在地抱著頭,身形顫抖的女孩。
“差點忘了還有一個膽小鬼了,嘖,為什麼老是讓我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趙勛嘆了一口氣,
“也罷,救人救到底,要是沒能把你救下來的話,那我之前豈不是白死了?”
說著,趙勛就邁著步子走到了馬筱筱身旁半蹲在地上,一把抓住了她縴細的手。
“深呼吸,頭暈是正常的!”
馬筱筱一抬頭看見趙勛抓著自己的手,一時間怔了一下,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趙勛另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細長的脖子。
下一秒,趙勛鉗制著馬筱筱的腦袋用力地往地上砸去,巨大的沖擊力讓這個膽小的女孩瞬間失去了意識。
隨後,趙勛將手放在女孩的鼻尖下。
“嗯,沒死,力氣控制的恰到好處,這樣就不會嚇到你了!”
他淡淡地說著,臉上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身旁听到動靜的眾人,紛紛投來疑問。
“發生什麼事了?”
張揚轉動著腦袋,陷入黑暗的他十分焦急地問道,徐燕也被這動靜嚇得警惕起來,但她也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靠不斷下咽口水來緩解內心的慌亂。只有陸飛一人看見了趙勛的舉動,因為他還剩一只眼沒來得及挖出來,而痛苦讓他沒心思去理會其他多余的事情。
趙勛沒有回答張揚,此刻他已經把手伸進了馬筱筱的眼框內,照著那雙失去生氣的眼球就是一抓,沒一會兒他就完成了這個殘忍的舉動。
在一聲嘆息過後,趙勛環顧了一遍四周,估摸著時間,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緩緩將毒手伸向自己......
事實上,他選擇最後才動手,是害怕還有其他像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的人對他們襲擊,畢竟現在在這里停止心髒跳動的話,沒有人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小心使得萬年船。
“草你媽的!真疼啊!”
他嘶啞地低吼,聲音像是從破碎的風箱里擠出,帶著血沫的腥氣,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他猛地抬起那張被鮮血徹底覆蓋、只剩下兩個恐怖空洞的臉,對著那高高在上、猩紅一片的蒼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和刻骨的恨意,在心底默默咆哮︰
“你個狗東西!給老子等著!!我趙勛發誓——今天你挖我雙眼的債,我要你千倍、萬倍奉還!我要讓你這狗屁地獄徹底灰飛煙滅!我要把你的眼珠子一顆顆摳出來,碾碎在你自己的神殿之上!”
這咆哮是張揚式的狂怒宣泄,是淬了毒、浸了血的詛咒,是來自地獄深淵的冰冷誓言。每一個字都裹挾著血肉剝離的痛苦和尊嚴被徹底踐踏的屈辱,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在這片猩紅的死寂之中。
他跪坐在那里,面目猙獰如惡鬼,雙拳緊握著自己被奪走的“光明”,空洞的眼窩仿佛燃燒著復仇的業火,要將這荒謬、殘忍的一切連同那所謂的“老板”,徹底焚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