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如同冰冷的金屬浸入淬火液,在極致的痛苦中尋找新的形態。
陳龍覆蓋骨甲的身軀微微低伏,如同蟄伏在死寂中的凶獸。右臂傳來的那種微弱“同化”感正在逐漸蔓延,雖然緩慢,卻切實地減輕著無處不在的虛無侵蝕。源自那縷“源影”碎片的混亂信息被混沌雷核與歸墟漩渦不斷碾磨、吸收,轉化為對這片死寂之地更深的“認知”。
這種認知並非清晰的地圖或說明,而更像是一種……直覺。一種對冰冷與饑餓的流向,對潛在威脅的方位,產生的模糊預判。
他燃燒著暗紫火焰的眼瞳掃視著絕對的黑暗。此刻,在他的感知中,這片死寂不再均勻。某些區域“粘稠”一些,散發著更濃郁的“歸墟之瘴”的氣息,如同野獸標記的領地。而另一些區域則相對“稀薄”,但也更加……危險,仿佛隱藏著更善于偽形的獵手。
剛才吞噬那縷源影碎片的舉動,似乎打破了某種平衡。他能感覺到,不止一道冰冷的、充滿貪婪的意念,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正在從更遠的黑暗深處,緩緩地向著他所在的方向“游弋”而來。
它們被驚動了。或者說,他被發現了。一個散發著異樣氣息(生命活力與歸墟之力混合)、並且身上還殘留著同類“死亡”波動的外來者,在這片永恆的獵場中,就像黑夜中的燈塔。
“來得正好……”陳龍骨盔下傳出低沉的、混合著金屬摩擦聲的自語。被動等待侵蝕唯有死路一條,主動狩獵,吞噬,進化,才是唯一的生路。這些“源影”,就是這片死寂絕地賜予他的……第一批“資糧”!
他鎖定了一道最先靠近的、也是最貪婪的意念。這道意念給他的感覺,比剛才吞噬的那一縷要凝實不少,但也更加混亂和狂暴,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饑餓感。
陳龍沒有動,甚至刻意收斂了周身流轉的暗紫雷漿,讓自身的氣息進一步融入環境的死寂之中,唯有右臂那新生的、帶著同化特性的骨骼,微微發出渴求的嗡鳴。
等待。耐心的等待。
那道冰冷的意念越來越近,它似乎缺乏高等智慧,更多的是依靠本能。它感應到了殘留的同類消亡的氣息,也感應到了那股誘人的“異樣”存在感,貪婪壓倒了基本的警惕。
無聲無息地,一片比周圍黑暗更加深邃的“陰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在陳龍左前方大約十丈處的虛無中,緩緩暈染開來。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拉伸成扭曲的帶狀,時而蜷縮成不規則的球體,核心處散發著令人心智凍結的冰冷與空虛。
它“看”到了陳龍。靜止不動的陳龍,在它簡單的感知中,更像是一塊蘊含著特殊能量的“岩石”,或者一個受了重創、無力反抗的獵物。
嗚……
一聲無聲的、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的貪婪嘶鳴響起。那片陰影猛地加速,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吞噬一切存在的渴望,直撲陳龍!它所過之處,連那粘稠的死寂虛無都仿佛被它吸走了一絲活性,變得更加“干涸”。
就是現在!
就在陰影即將及體的瞬間!陳龍一直微闔的暗紫眼瞳猛地睜開!狂暴的暗紫雷漿瞬間從幾乎凝固的狀態炸開,如同沉眠的火山轟然爆發!
“等的就是你!”
覆蓋著暗灰骨甲的左腿狠狠一踏虛無!雖然無處借力,但奔涌的雷漿爆發出的推力依舊讓他身形如電,間不容發地側移數尺,精準地避開了陰影的撲擊核心!
與此同時,早已準備就緒的右臂快如閃電般探出!五指大張,掌心那個微型的歸墟漩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中心那點暗紫雷芒熾亮得刺眼!一股比之前強大十倍的吸力——混合了歸墟本身的吞噬特性以及新融合的、對同源死寂能量的克制力——轟然爆發!
神通•死域雷噬!
噗!
那撲空的陰影發出一聲驚怒的尖嘯(意念層面),它根本沒料到這塊“石頭”會突然爆發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更沒想到對方竟然能施展出帶有如此純粹“歸墟”氣息、卻又詭異融合了毀滅雷霆的吞噬之力!
它的形態瞬間被這股針對性的吸力扯得扭曲變形,如同被無形巨手攥住的煙霾,拼命掙扎卻難以逃脫!構成它身體的精純死寂能量,如同百川入海,瘋狂地涌向陳龍的掌心漩渦!
“嘶——!!!”陰影瘋狂扭動,試圖分裂、逃竄。但陳龍豈會給它機會?
左掌之上,暗灰色的骨甲同樣裂開,另一個稍小一些的歸墟漩渦瞬間形成,一左一右,形成夾擊之勢!雙重吸力場驟然疊加!
嚓……
仿佛某種無形的東西被撕裂了。那團陰影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最終無法抵抗這兩股專門為它準備的“捕獵陷阱”,整個被撕扯、拉長,最終化作一道粘稠的灰暗流束,徹底被吸入陳龍雙掌的歸墟漩渦之中!
轟——!!!
比之前更猛烈十倍的冰冷洪流和混亂信息瞬間沖入陳龍體內!
“呃!”陳龍發出一聲悶哼,周身骨甲劇烈震顫,暗紫雷漿瘋狂閃爍,幾乎要被這股強大的外來能量沖散!新生的右臂骨骼發出灼熱的光芒,瘋狂地吸收過濾著能量中最本源的那部分死寂真意,幫助主體分擔壓力。
混沌雷核轟鳴,如同鍛打鋼鐵的鐵錘,一次次砸落,將狂暴的能量淬煉。歸墟漩渦旋轉如飛,如同磨盤,將碾碎的能量雜質排出,精純部分吸納。
這個過程痛苦而危險,每一次吞噬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個掌控不好,就可能被對方的混亂意志反噬,或者被過于龐大的能量撐爆。
但陳龍的心志早已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得堅如磐石。他死死守住靈台一點清明,瘋狂運轉著功法。
片刻之後,能量的狂潮漸漸平息。
陳龍緩緩抬起頭,覆蓋骨甲的身軀似乎更加凝實了一分。雙掌的歸墟漩渦明顯擴大了一圈,旋轉之間,牽引得周圍死寂虛無都微微扭曲。尤其是右臂,那層晦暗的光澤幾乎覆蓋了整個小臂,對環境的適應力更強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感知範圍再次擴大,對“源影”這種存在的理解也更加深入。他甚至能模糊地分辨出,剛剛吞噬的這只,比第一只更“強壯”一些,但依舊屬于最低等的“游獵者”範疇。
還有更多……更強大的……在黑暗中窺伺。
他剛剛吞噬完,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增長的力量,突然——
嗡……
一種截然不同的、微弱的、斷斷續續的波動,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輕輕觸動了他增強後的感知。
這波動……非常非常微弱,仿佛隨時會斷絕。但它蘊含的意味,卻讓陳龍渾身劇震!
那不是冰冷和饑餓!那不是死寂和虛無!
那是一絲……灼熱!一絲……熟悉到刻骨銘心的、頑強的、卻又虛弱到極致的……守護與不屈的意蘊!
雖然微弱扭曲,幾乎被死寂環境完全掩蓋,但陳龍絕不會認錯!
是胖子!是胖子火種的氣息!!!
方向……來自這片死寂虛無的……更深處!更危險的地帶!
那波動只閃現了一瞬,就如同燭火般熄滅了,仿佛剛才只是錯覺。
但陳龍知道,那不是錯覺!
胖子還“活著”!至少他的火種本源還沒有徹底熄滅!但他陷入了極大的危險,所在的環境恐怕遠比這里更加惡劣!
狂喜和巨大的焦慮瞬間淹沒了陳龍。
他再也顧不上什麼狩獵、什麼進化!找到胖子,立刻找到他!
“等我……胖子!一定要撐住!”陳龍發出一聲低吼,再也顧不得隱藏氣息節省力量,周身暗紫雷漿轟然爆發,如同在死寂黑暗中點燃了一盞耀眼的雷燈!
他循著那一絲波動傳來的方向,將速度提升到極致,悍然沖向那片連“源影”都似乎不願輕易靠近的、更加深邃冰冷的死寂深淵!
他的爆發,如同在平靜(死寂)的湖面投下巨石。
剎那間,周圍黑暗中,無數道冰冷饑餓的意念,如同被徹底激怒的蜂群,齊齊躁動起來!更多的、更強大的陰影,從四面八方的虛無中浮現,鎖定了那團狂奔的雷光!
獵場,徹底沸騰了。
逃亡與追尋之路,開啟。而終點,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