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那句“誰都活不了”像冰坨子砸下來,空氣都凍住了。陸硯龐大的身軀紋絲不動,把林晚護得嚴嚴實實,但那雙銀灰色的眼楮,卻猛地鎖死西澤,冷得像冰窟窿。沒吼沒叫,可那股子“不說清楚別想走”的壓迫感,沉得嚇人。
“說。”陸硯嗓子啞得像砂紙磨,一個字砸在地上。
西澤看看陸硯那護犢子不要命的架勢,又瞅瞅他懷里氣若游絲的林晚,綠眼珠子里掙扎得厲害。最後,他像是要攢足跳懸崖的勇氣,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沉得發悶,帶著股從老古董里刨出來的恐懼︰
“那‘鬼畫符’……就是陸硯心口那個‘歸墟印’……它壓根兒不是咱們這地界該有的玩意兒!”西澤聲音壓得低低的,生怕驚動了啥,“它打‘外頭’來的!”
“‘外頭’?”陸硯的狼耳朵尖兒抖了一下。
“對,‘外頭’!”西澤手指頭無意識地摳著自己胳膊上墨綠的巫毒疤,眼神飄得又遠又怕,“咱蛇巫老祖宗用命刻的石板上寫著呢……在時間縫兒外頭,在星星死光的‘歸墟’里頭,貓著……‘那幫東西’!”
“那幫東西沒形沒影,就是‘吃’本身!是餓死鬼投胎!是啥玩意兒的盡頭!它們跟宇宙清垃圾的似的,走哪兒哪完蛋,星星滅了,世界變回啥也沒有!這‘鬼畫符’,就是它們留的記號!是它們力量的影子!是它們……往咱這兒釘的‘釘子’!”
西澤聲兒都顫了︰“那塊黑石頭(鎮魂石),壓根不是天生的!是上古蛇巫老祖宗,拿自個兒血肉魂兒當祭品,抽了整條地脈的力量才勉強封進去一道‘鬼畫符’的毛!拿來‘鎮魂’都是玩火!是喝毒藥解渴!”
他猛地一指陸硯心口那內斂著凶險的印子︰“林晚那‘金光眼’硬把那道被封印的‘毛’給掰彎了,烙你心尖尖上,成了‘歸墟印’。看著是壓住了?屁!這是……給那死透了的‘釘子’……通了電,報了信兒!更是硬生生把‘吃’的根兒,跟‘造’的本源……給焊一塊兒了!”
“焊一塊兒?”陸硯的爪子摳進焦土里。
“對!焊死了!”西澤眼里全是絕望,“‘造’和‘吃’,是老天爺定的兩頭!像光跟黑,生跟死!硬焊一起,就是捅破天的忌諱!你倆這‘連體印’,就是這忌諱焊出來的……炸藥捻子!”
“林晚的‘金光眼’是火星子,是‘造’的起頭。你這‘歸墟印’是炸藥包,是‘吃’的罐子。這‘連體印’,就是那根捻子!”西澤說得斬釘截鐵,“現在,火星子快滅了,弱得一口氣就能吹沒。炸藥包剛灌滿,晃一晃就炸!你們倆誰敢順著這捻子亂傳勁兒——甭管是你給她渡生氣兒,還是她以後有勁兒晃著你——都等于……拿火苗子燎那捻子頭兒!”
“燎一次,疼得你倆嗷嗷叫,那是警告。燎多了?”西澤的語氣冷得掉冰碴,“那捻子就燒短了!那炸藥包就曬得更燙了!等捻子燒光,或者炸藥包炸了……”
他雙手猛地一攤,做了個“ ”的口型︰“‘造’跟‘吃’撞個稀巴爛!炸得毛都不剩!你倆,連帶邊上喘氣的,全得變成渣渣灰!變成……‘那幫東西’來咱這兒……開席的頭道菜!”*(用“開席的頭道菜”代替“第一口食糧”,更口語化更悚然*
死靜。這回連陸硯胸口那咚、咚的心跳聲,听著都像敲喪鐘。
陸硯低下大腦袋,銀灰眼珠子看著懷里林晚慘白的小臉。護著她的勁兒沒松半分,可那眼神兒里頭翻騰的,不是怒也不是沉,是種更深、更透的……認命,但又不認!
“所以,”陸硯聲兒平得嚇人,“拆了這‘印’,或者……毀了它,是活路?”
“拆?”西澤慘笑一聲,搖頭,“這‘連體印’是你倆的命根子焊一塊兒長的,跟把倆樹根擰成麻花似的。硬拆?等于把你倆魂兒根基一塊兒刨了!死透透的!”
“毀掉那‘歸墟印’?”西澤臉上恐懼更深,“先不說它現在是你活命的樁子。就算能毀,它里頭那點‘鬼畫符’的根兒是‘釘子’!毀了它?跟把炸藥包上的雷管撅了沒兩樣!它炸得更快更猛!更嚇人的是,‘釘子’一沒……立馬就能把‘那幫東西’的眼珠子招過來!”
“‘眼珠子’?”陸硯抓住了這個更 人的詞。
“對!眼珠子!”西澤聲兒壓得蚊子哼哼似的,帶著怕天敵的本能哆嗦,“‘鬼畫符’是它們的戳兒。戳兒沒了,跟黑林子里點了個大火堆似的!咱這地界兒立馬暴露!真招來……‘清垃圾’的本尊?那可比死……嚇人一萬倍!”
絕望像冰水淹到脖子根兒。拆是死,毀是死,拖著也是等死……好像哪條道兒都通閻王殿。
可就在這憋死人的絕望里,陸硯慢慢抬起了大腦袋。那銀灰眼珠子里,那點沉甸甸護著她的火苗子,不但沒滅,反而被這死局壓得……燒得更透亮,更……豁出去了!
“那就……”他聲兒又低又慢,帶著股掀桌子的狠勁兒,“只剩一條道兒了。”
西澤猛地盯住他。
陸硯的眼神,像冰錐子,刺穿焦土,扎向不知名的地界兒。
“在捻子燒完之前……”
“在炸藥包炸響之前……”
“找到……捏住它命根子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