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謝是被外面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吵醒的,他一向睡得淺,即使甦清每次晚歸的聲動很小,但他依舊會醒來。
看了手機,凌晨3點多,甦清剛回來3個多小時,應該睡下沒多久。
外面細小的聲音也不像是何淼。
他壓著聲下了床,悄然開了門縫。
客廳沒開燈,甦清裹著薄毯,打著手機燈彎身在找胃藥,從背後看像個做賊的。
她捂著胃顫顫巍巍地在抽屜里摸來摸去,也不知道家里還有沒有藥了。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從背後抓住她的肩,幾乎將她拎了起來。
反手被鎖到身後,甦清驚喊一聲‘啊’,音量卻有氣無力地蔫在了喉嚨口。
手機順著薄毯一同滑落,微弱的光亮在昏暗的空間里來回折轉,最終投落在甦清身上。
蕭謝這才吃驚地松了手,“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他三步並作兩步開了客廳的燈,又上前問,“沒事吧?”
甦清蹲在地上甩手,剛被擒險些要斷了,暗罵了句,“死小孩!”
不知道胃和手,現在哪個更疼,躬著背,怒氣都打了蔫。
蕭謝沒听清她說什麼,就見她一只手摁在身前,額頭出了不少汗,他靠近,“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甦清眯著眼看向面前的人,抬手虛弱地招了招,示意他能再近些。
蕭謝很听話地挪過去,臉頰猝不及防地被甦清掐在手里,他一怔,很快反應是甦清在報復。
男孩臉上的肉緊致,但耐不住甦清往死里掐,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訓他,“你說我有沒有事!”
“對…不起。”
光看蕭謝這張臉,精致的五官,眉眼里透著貴氣,老天偏足了心的上上乘品相,此刻落在甦清手里,竟得不著一絲憐憫。
蕭謝半跪半蹲著,明明身型比甦清大了不少,現在卻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
忍著疼,垂眸無辜地眨了眨,像極了做錯事不敢直視主人的大傻狗子,瞧著可憐又著實可愛,愣是甦清這種有仇必報的也最終無奈松了手。
“算了。”
她拍了拍他手背,“扶我一把,你見過我胃藥在哪嗎?”
“廚房最右邊抽屜里,等下幫你拿。”
蕭謝可能對‘扶一把’有什麼誤解,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仿佛是不費吹灰之力的瞬間舉動,所以當甦清反應過來時,已經是被架在空中的姿勢。
她頭一回被人這麼抱著,所以當蕭謝一本正經問她‘去沙發上,還是回房間’時,甦清慌張地抓住他的肩,“沙…沙發!”
要不是胃疼,她會跳下來揍他一頓!
而公司團建喝醉酒的那晚,蕭謝就是這麼抱著她回的酒店房間,如今已是駕輕就熟。
他小心翼翼地將甦清放在沙發上,又將地上的毛毯拾起給她蓋上,全程,沒再正眼看她。
剛抱起的瞬間才意識到甦清穿的是絲質吊帶睡裙,隔著一層薄布托在她腰背的手感異常軟柔,薄如蟬翼的兩根肩帶,一根搭在她漂亮凸起的鎖骨,另一根在他抱她起身時,滑落在側。
蕭謝算得上清心寡欲,但也是有著正常心理和生理反應的男性,況且懷里抱著的人是甦清。
他耳根微燙,迅速轉移注意力去找藥,又倒了杯溫水。
看了說明書,蕭謝取了胃藥,半蹲在沙發邊叫醒蜷縮著的甦清。
沒化妝的甦清極具東方女性的古典柔美,姝眸半垂半闔時有種能激起人保護欲的破碎感。
此刻被胃痛絞盡體力的她,任由蕭謝扶著,很配合地就著他的手喝了水又吃了藥。
“要去醫院嗎?”蕭謝一邊伸手探甦清的額溫,一邊擔心問道。
也許寂靜的凌晨容易給人錯覺,又或是生病的人能產生幻覺,此刻腦袋上的那只溫暖的手竟給了甦清久違的熟悉感。
甦清看著蕭謝,想起了在無數個生病的日子里一直陪著她的奶奶。
但她已經過世幾年了,甦清蜷縮著臥下,有些失神地回道,“我沒事,老毛病了,躺一會就好,你去休息吧。”
蕭謝頓了幾秒,很听話地離開了。
可不到半分鐘他又回來了,手里抱著被子,嫻熟地蓋在甦清身上。
“餓嗎?給你煮些小米粥,喝了之後胃能舒服些。”
蕭謝溫和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異常悅耳。
“我…”甦清想說‘她奶奶以前也給她燒小米粥’,但她沒說出口,抿了抿唇,“好,謝謝。”
蕭謝走後,她想睡一會,但沒睡著,目光毫無目的地在屋內游走了一圈,最終停落在廚房的玻璃門上,里面人頎長的身影投落在冰花玻璃上像是一幅畫,一幅朦朦朧朧的水墨畫。
甦清不知道為什麼要用水墨畫來形容,可能因為蕭謝給她的感覺,安靜,沉穩,像水墨一樣悠遠深沉。
或許胡思亂想能緩解疼痛,又或者單純是藥物的作用,甦清沒之前那麼辛苦了,她在溫暖的被子里扭動了幾下試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這才發現身上的被子不是從她床上拿來的,是蕭謝自己的?
輕薄暖和的羽絨被,純白色的被罩十分干淨,甦清鬼迷心竅地聞了聞,沒有他這個年齡段男孩身上常有的酸臭味,倒是挺好聞的,甦清第一次覺得,潔癖真是個好習慣吶!
但又很快反應過來,聞別人被子的行為有點變態!對方還是個高中生…
她心里咯 一下,完了完了,造孽…
所以當蕭謝端著小米粥過來時,甦清裹得像只繭一樣,唯一露在外面的頭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撞著沙發,小和尚敲木魚似的。
好像沒之前那麼痛苦了,可又好像…痛苦得正在發瘋…
“你在干什麼?”他擱下粥,用手攔下她撞沙發的額頭。
甦清心情復雜地瞄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氣在沙發上坐起。
蕭謝半蹲在她面前,甦清眯了眯眸,居高臨下,腦袋一寸寸地前傾,最終停在他肩頸不遠處,一不做二不休地嗅了嗅。
“你用的什麼牌子的香水?”
她一本正經問他,散開的烏發在她前傾時順著肩臂滑落,輕柔地掃過他擱在她身旁的手背。
癢癢的…
“我…不用香水。”
蕭謝回道,在甦清視線之外,悄悄翻過掌心,收攏住那簇使他分神的長發。
甦清詫異地眨了眨眸,靠回到沙發上,攏了攏身上的毛毯和被子。
不是香水的味道啊…
發梢隨著她的動作從蕭謝的掌中溜出,他心里驀地空了一片,回眸愣愣盯著她,一雙黑曜石般的眼楮像墨畫里遠山清湖般明澈。
甦清抬眸時正對上了這雙迷人的眼眸,一瞬間,她明白了,她是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啊…
她是真的病了…
捧起茶幾上的粥碗吹了吹,甦清不露情緒地說,“謝謝你的小米粥,辛苦了。”
“不用謝。”
他將勺子遞給她,粥端過來之前已經被涼到了可以直接喝的溫度。
等甦清開始喝粥,蕭謝坐到一邊,拿起昨天沒看完的書,像是在等她把粥喝完,或者只是單純地陪著她。
甦清沒再說話,客廳里異常的安靜,只有瓷勺偶爾踫擊瓷碗的聲音,若抬頭看一眼窗外會發現,天在微微亮。
許久之後,甦清問道,“你自己煮的粥,不喝一點嗎?”
“我不喜歡喝粥。”
大部分像蕭謝這種在國外生長的孩子,沒有喝粥的習慣。
“那你怎麼會煮粥的?”甦清搗了搗瓷勺,碗里的小米粥煮得正正好,不像是頭一回的生手。
他放下書,回道,“我母親胃不好,以前經常給她煮。”
還是第一次听蕭謝提起家人,甦清好奇地繼續問,“你一直住在你小姑家?那你的…父母呢?”
“他們離婚了。”男孩平靜地說,“我母親去世後,小姑是我的監護人。”
“哦…不好意思。”
“沒關系。”蕭謝抬眸看了一眼沙發上的人,見她端著半空的碗正在發呆,他放下書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子,“粥涼了,給你換新的吧。”
“不用,我吃飽了。”
甦清看向面前的蕭謝淺淺笑了笑,像個長輩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今天謝謝你,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下了沙發,她正要去廚房收拾,蕭謝上前幾步接過她手里的碗,“我來吧。”
他個子高,立在甦清身邊足足高出一個頭,這教甦清不得不抬起下巴看他,突然間她意識到,為什麼妖精們都想吃唐僧了。
除了長生不老,唐僧聞起來應該也很好吃吧…
“那麻煩你了。”甦清就著長輩的姿態掛上了和藹的笑,話說完,轉頭就回了自己房間。
幾乎是跑的速度。
看著甦清離開,蕭謝心想,她的胃疼應該好多了…跑得跟兔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