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紫藤苑的雕花窗欞,在謝一刀濕透的襯衫上洇出深灰的水痕。
他蜷縮在沙發角,喉結上下滾動,盯著李寶手里那縷沾著紫藤花粉的長發,像盯著條隨時會咬人的蛇。
"李寶,你說甦麗沒死?"俞琛把證物袋捏得沙沙響,警帽檐下的眉峰擰成結。
他昨夜接到報警時還以為是普通的靈異報案,此刻卻覺得後頸發涼——若甦麗真從停尸房爬出來,那之前的死亡證明、法醫報告,全成了笑話。
李寶沒直接回答,反而蹲到謝一刀跟前︰"謝先生,你說甦麗穿墨綠旗袍,戴珍珠項鏈。
可甦麗住院時,護士記錄她只戴了翡翠鐲子。"他指節叩了叩沙發縫里那片碎瓷,"這碗底的水痕,我聞著有苦杏仁味——迷幻劑常用的掩味劑。"
謝一刀猛地抓住自己頭發︰"我喝的時候...水是甜的!"他突然想起什麼,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她端碗時手在抖,說這是試心水,能照見人心里的鬼。
我喝下去後,看見我媽跪在地上哭,說我不該搶她的金鐲子......"他聲音發顫,"那是二十年前的事,連我老婆都不知道!"
"迷幻劑能放大記憶碎片。"李寶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甦麗要的不是你說實話,是讓你以為自己被鬼纏身,精神崩潰。"他走到窗前,紫藤花穗在風里搖晃,"昨晚你看見的"甦麗",應該提前查過你的過往,甚至可能在水里加了致幻劑量的苯環己 啶——這種藥會扭曲視覺,讓你把相似的身影認成故人。"
張遠山的羅盤突然" "地轉了半圈。
他捏著羅盤的手青筋凸起︰"可我剛才轉了三圈,沒陰氣。
要是活人裝神,她怎麼避開我的法眼?"
"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借鬼氣。"李寶從口袋里摸出手機,調出張照片,"這是殯儀館監控截圖——甦麗"出殯"那晚,監控線路被刀割斷過。
割斷的位置在停尸房外牆,刀痕和甦麗包里那把瑞士軍刀完全吻合。"他劃到下一張圖,是停尸床邊緣的淡紫色縴維,"這是甦麗常穿的真絲睡袍材質。
她根本沒進冰櫃,只是買通護工,用提前準備的尸體替身躺進去,自己趁亂溜了。"
趙婉兒突然插話︰"我查過甦麗的醫療記錄,她上個月在市立醫院做過整型咨詢。"她推了推眼鏡,"護士說她總摸自己的脖子,問能不能微調下頜線——現在想來,她是在準備易容。"
謝一刀的臉瞬間煞白︰"她...她詐死就是為了嚇我?"
"不止嚇你。"李寶轉向俞琛,"王龍大前天在工地撞鬼的事,你還記得嗎?
他說看見穿紅裙的女人站在腳手架上,喊他"還我孩子"。"俞琛點頭,李寶接著道,"王龍大十年前開車撞過孕婦,那孕婦正好是甦麗的表佷女。
甦麗裝鬼嚇他,是警告他別多嘴——王龍大是你和甦麗的中間人,對吧?"
謝一刀的喉結動了動,沒否認。
施麗婭突然冷笑︰"謝老板總說甦麗是瘋婆子,可誰不知道你把她亡夫的古董花瓶偷拿去抵押了?
甦麗要分遺產,你就找人做假賬說她有精神病,想獨佔那套帶祖宅的山莊。"
"你...你怎麼知道?"謝一刀猛地站起來,卻被俞琛按住肩膀。
"甦麗的日記本在我這兒。"施麗婭從包里抽出個皮質本子,封皮上沾著疑似血跡的暗斑,"她寫你趁她照顧病母時,把老宅地下室的青銅鼎賣給了文物販子。
她裝死,就是要讓你以為真有冤魂索命,主動交出贓物。"
會客室里靜得能听見紫藤花落地的輕響。
張遠山搓了搓道袍袖子︰"那她現在人在哪?"
"我讓局里查了所有出城路口。"俞琛摸出手機,屏幕上是監控抓拍的模糊人影——穿墨綠旗袍、戴寬檐帽的女人,正往山莊方向走,"她可能回了雲隱山莊。"
謝一刀突然站起來,西裝下擺還滴著水︰"走,我請大家去山莊吃飯!
我...我要當面問她為什麼!"他說這話時,手指卻死死摳著沙發扶手,指節泛白。
雲隱山莊的雕花門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暖光。
老阿福弓著背迎出來,銀白的胡須沾著飯香︰"謝先生可算來了,胡子師傅熬了您最愛喝的藤椒魚湯。"他掃過眾人,目光在李寶身上多停了兩秒,"甦小姐昨兒也說要喝這湯,可惜......"
"可惜什麼?"趙婉兒敏銳地追問。
老阿福縮了縮脖子︰"沒什麼,我去添副碗筷。"
餐廳里,青瓷湯盆騰起的熱氣模糊了眾人的臉。
胡子廚師端湯時,袖口露出道新鮮的刀疤,像條扭曲的紅蚯蚓。
李寶盯著湯里浮動的紫藤花瓣,突然想起前晚謝一刀說的"試心水"——這湯的顏色,和那碗水竟像得可怕。
"大家動筷啊!"謝一刀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抄起湯勺,"山莊規矩,主家先動第一勺......"
他的湯勺剛踫到碗沿,窗外突然掠過道黑影。
老阿福端著盤子的手猛地一抖,瓷碟"啪"地摔在地上,碎片濺到謝一刀腳邊。
"野貓,準是野貓。"老阿福彎腰撿碎片,聲音發顫,"這山莊啊,最近總鬧貓......"
李寶盯著老阿福顫抖的後背,又看向謝一刀手里的湯勺——他突然想起,雲隱山莊祖訓里,向來是管家先試第一口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