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的枝葉在風里簌簌作響,謝一刀的手死死摳住吳偉胳膊,指節泛出青白。
李寶注意到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像被什麼陰寒的東西盯上了。
"去年清明......"謝一刀的聲音比夜風還冷,"吳老板在老家給亡母上墳,我開車送他去的。
山腳下踫到個老道,青灰道袍,左眉一顆紅痣——"他突然頓住,喉結滾動兩下,"就是張道長說的那個青陽。"
吳偉的肩膀劇烈顫抖起來,月光照得他額頭的汗珠子發亮︰"他......他說看出我命格里有"雙火克金",是早年被人斷了財運的象。"他突然抓住謝一刀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老謝,你記得的!
我那會兒剛被趙亮明坑得傾家蕩產,連工人工資都發不出......"
"趙亮明?"李寶心里一凜——那是盜墓團伙的牽頭人,和他們在乾陵斗過好幾次。
張遠山的羅盤" "地轉了個圈,指針直指吳偉胸口。
謝一刀抽回手,從褲兜摸出包皺巴巴的煙,點了三次才點著︰"青陽說吳老板和趙亮明八字犯沖,趙亮明命里帶"陰金",專門克他這種"陽火"命。"他吸了口煙,火星在暗處明滅,"還說吳老板要報仇?
門兒都沒有——趙亮明身邊有髒東西護著,是早年盜墓時沾的血煞。"
"那他怎麼說?"趙婉兒攥緊李寶衣角,聲音發顫。
吳偉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听︰"他說要改命,得先"借命"。"他指著鏡月湖方向,"我按他說的,帶人去秦嶺老林里挖了座唐墓——"
"等等!"李寶打斷他,"秦嶺唐墓?"
"是座陪葬墓,沒主碑。"謝一刀把煙蒂踩進土里,"棺材板上刻著"袁門"倆字,我當時還琢磨,莫不是袁天罡的後人?"
張遠山的臉色瞬間慘白︰"袁門......袁天罡善用陰術養魂,他的陪葬墓必有鎮靈局!"
"我們挖開時,棺材里除了金銀,還有塊青銅牌。"吳偉的聲音越來越低,"青陽說那是"轉運牌",把牌浸在活人血里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把趙亮明的"陰金"轉到我身上。"
李寶感覺後頸發涼——他在乾陵見過類似的邪術,用死者怨氣為活人改命。
湖邊的老槐樹突然"吱呀"一聲,像是有人在拽樹枝。
"後來呢?"趙婉兒追問。
"後來趙亮明就出事了。"謝一刀摸出銀鈴,月光下鈴身的青霧更濃了,"他的盜墓車翻進懸崖,三個手下當場沒了,就剩他一條命。"他頓了頓,"可吳老板的生意從那天開始瘋漲,半年就盤下這雙島園區。"
"園區是青陽給的圖紙。"吳偉突然抓住李寶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他說鏡月湖是"陰陽眼",筒子樓是"鎖魂柱",老槐樹是"引魂木"——只要按圖建,能保我財運亨通,還能幫他......"他喉結動了動,"幫他修什麼"九幽冥功"。"
"修功需要活人的怨氣。"張遠山的聲音像冰碴子,"聚陰陣養陰兵,鎖魂柱困生魂,老槐樹引孤魂......你這園區,根本是座活人祭的壇!"
謝一刀突然跪了下去,銀鈴"當啷"掉在地上。
他額頭抵著青石板,聲音悶得發顫︰"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上個月開始,我總在湖邊看見穿白裙子的姑娘,就是小曼......"
"小曼是誰?"趙婉兒輕聲問。
"是半年前淹死的游客。"謝一刀抬起頭,眼眶通紅,"她墜湖那天,我就在碼頭值班。
後來她托夢給我,說湖水底下有手拽她腳脖子——"他突然看向張遠山,"前天我去積香寺找了個老和尚,他說我被陰魂纏上了,只有跟著你們這些"陽火旺"的人,才能破局!"
李寶注意到張遠山的手指在羅盤上輕輕叩了兩下,那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遠處筒子樓的燈又亮了,施麗婭的影子還貼在玻璃上,指尖的圓圈比之前更深。
"還有件事......"謝一刀的聲音突然低得像耳語,"吳老板三天前讓我聯系青陽道人,說要......"他猛地抬頭看向李寶,"說要用小曼的鬼魂,殺了你和張道長!"
空氣瞬間凝固。
趙婉兒倒抽一口冷氣,手指掐進李寶手背。
張遠山的羅盤"嗡"地發出輕響,指針瘋狂旋轉,最後釘死在吳偉心髒位置。
吳偉猛地跳起來,臉上的冷汗全變成了青灰︰"老謝你瘋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
"前天夜里,你在書房打電話。"謝一刀擦了把臉,"我給你送參茶,听見你說"那兩個攪局的必須除了,用小曼的魂最干淨"。"他掏出手機晃了晃,"我錄了音,你要听嗎?"
吳偉的嘴唇直哆嗦,突然轉身往老槐樹跑。
謝一刀想追,被張遠山攔住︰"讓他去。"道長的目光像把刀,"他跑不掉的。"
李寶盯著吳偉消失在樹影里的背影,銀鈴又在兜里震動。
這次他听清了,那姑娘的哭腔里帶著股狠勁︰"謝哥,月亮在水里,可我夠不著......夠不著就拉人下去陪我,好不好?"
趙婉兒突然拽了拽他袖子︰"李哥,你說吳老板......"
"他的事,天亮再說。"李寶摸了摸兜里的銀鈴,涼意透過布料滲進掌心,"現在,我們得先弄清楚......"他看向張遠山,"這園區的邪局,到底該怎麼破。"
老槐樹的枝葉還在響,這次李寶听出了不同——除了風聲,還有細碎的腳步聲,像有人赤著腳,在樹杈間慢慢往下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