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的拇指剛觸到手機接听鍵,虎符突然在掌心燙得驚人,幾乎要穿透皮膚。
他下意識收緊手指,抬頭時正撞見劉靜之驟然收縮的瞳孔——她後頸那朵青斑牡丹,竟像被鮮血浸透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根部往花瓣蔓延。
"李老師?"施麗婭的聲音帶著點發顫的提醒。
李寶深吸一口氣,按下接听鍵。
宋隊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剛調了趙東診所附近的監控,上周三半夜兩點,有個穿灰色連帽衫的男人往劉靜之家里送過桶裝水。"
虎符的震動突然停了。
李寶盯著劉靜之腕間淡青的勒痕,那是被手銬磨出來的,"和張小燕有關?"
"張小燕的尸檢報告出來了。"宋隊的聲音低了低,"她胃里殘留大量安定代謝物,死亡時間比報案時間早了整整十二小時。"
李寶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他看向劉靜之,她正攥著被單邊緣,指節泛白,"劉女士,你之前說過,張小燕出事前三天來家里找過你?"
劉靜之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她望著自己發顫的手背,仿佛看見張小燕當時的模樣︰"她......她眼楮通紅,說有人在她水里下東西,說"靜之姐你聞聞,你家的水是不是也有怪味"......"
她突然捂住嘴,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後來我罵她瘋了,她哭著跑出去......現在想想,她當時身上也有牡丹香......"
趙婉兒輕輕握住她的手。
這個總穿米色針織衫的姑娘,此刻掌心暖得像塊軟玉︰"劉姐,我們不是警察,就是想幫你弄明白。"
施麗婭已經摸出錄音筆,筆尖在筆記本上頓了頓,又收回去——她看出劉靜之現在需要的不是記錄,是安全感。
李寶從茶幾上端起溫水杯,杯壁還帶著余溫︰"劉女士,你平時喝的水,和現在喝的味道一樣嗎?"
劉靜之愣了愣,低頭抿了一口。
喉間的甜膩突然讓她皺起眉︰"這水......有點發苦?"她又喝了一大口,"不對,我在家喝的水總有股子甜味,像加了糖精......"
李寶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轉身從施麗婭的帆布包里取出個銀色保溫杯,那是他今早從劉靜之家里帶出來的桶裝水。
倒出半杯放在劉靜之面前時,杯底倒映出她驟變的臉色——這杯水表面浮著層極淡的油花,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虹彩。
"這是你家現在用的桶裝水。"李寶指尖敲了敲杯壁,"剛才那杯是醫院直飲水。"
劉靜之的手懸在兩杯水上空,突然像被燙到似的縮回︰"甦偉說......說這種水對我好,能助眠......"
"助眠?"施麗婭的筆桿" "地斷成兩截。
她猛地抬頭,見李寶朝她微微搖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
趙婉兒輕輕把斷筆收進掌心,轉向劉靜之︰"劉姐,李老師還有樣東西想給你看。"她從電腦包里取出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劃動時,指節泛著青白——她知道接下來的畫面會有多震撼。
監控錄像的雪花點剛消散,劉靜之就猛地站起來。
她盯著屏幕里的自己︰穿著淡藍睡裙,坐在趙東診所的沙發上,眼神空洞得像具提線木偶。
趙東舉著懷表在她眼前晃動,嘴里念著什麼,她的眼皮漸漸合上。
"不......不可能......"劉靜之踉蹌著後退,後腰抵在床頭櫃上,"我明明......明明是自己去的診所......"
"這是趙東醫生的診療監控。"李寶按住她顫抖的肩膀,"他每周都會把未結案的催眠記錄備份到雲端,上周三凌晨,有人黑進了他的賬號。"
屏幕里的"劉靜之"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甦偉說,等牡丹開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劉靜之的指甲掐進李寶手背。
她盯著屏幕里自己說出"甦偉"二字時的表情,那分明是種近乎痴迷的笑——可她的記憶里,甦偉上周三整夜都在公司加班,說要趕項目報表。
"趙醫生是被陷害的。"李寶的聲音像塊壓艙石,"他發現你體內的安定濃度異常,想通過催眠找來源,結果被凶手提前滅口。"
"不可能!"劉靜之突然尖叫,眼淚大顆大顆砸在病號服上,"甦偉每天給我熬藥,幫我擦身,他說......他說我生病後脾氣變差,他從來沒怪過我......"
施麗婭默默把紙巾盒推過去。
她看見劉靜之脖頸的紅牡丹已經爬到耳後,像條正在吸血的蛇。
李寶蹲下來,與她平視︰"你腕上的勒痕,是被人強行灌藥時掙扎留下的。
甦偉說你半夜自己跑下樓,可監控顯示,是他抱著你從安全通道下去的——他知道電梯里有攝像頭。"
劉靜之突然抓住他的虎符。
那枚青銅符在兩人掌心發燙,像團燒紅的炭︰"那......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洪流公司的新項目。"李寶的聲音沉了沉,"他們要在唐陵遺址公園建溫泉酒店,而你家那片老樓,正好壓著當年袁天罡標記的"煞位"。"
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宋隊的聲音隔著門響起︰"李老師,麻煩開下門。"
劉靜之猛地松開手。
她望著自己掌心被虎符燙出的紅印,突然想起甦偉前晚接電話時的模樣︰背對著她縮在陽台,壓低聲音說"再等等,等那女人徹底瘋了"。
李寶起身開門。
宋隊手里捏著張照片,照片里是個穿灰色連帽衫的男人——雖然臉被帽子遮住,但露出的半只手腕上,有道蜈蚣似的傷疤。
"這是送水員。"宋隊把照片遞給李寶,"查了他的通話記錄,上周四凌晨三點,他給甦偉打過二十秒電話。"
劉靜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趙婉兒連忙給她拍背,卻在她後頸觸到片滾燙的皮膚——那朵紅牡丹,已經完全覆蓋了她的頸椎。
"李老師......"劉靜之抓住他的衣角,聲音里帶著哭腔,"甦偉說......說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去看五月的牡丹......"
李寶望著她眼底的迷茫,突然想起地宮密卷里的記載︰"煞珠養牡丹,怨氣催花開"。
他把虎符重新掛回頸間,金屬貼在皮膚上,燙得他脊梁骨發疼。
宋隊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驟變︰"洪流公司的張總,凌晨在辦公室墜樓了。
監控顯示,他墜樓前一直在說"紅牡丹來找我了"。"
劉靜之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仿佛看見無數朵血色牡丹在風里搖晃,每片花瓣上都沾著水痕——那是被雨水打濕的,還是未干的血?
李寶摸出手機,給隊里發了條消息︰"盯著甦偉,別讓他靠近劉靜之半步。"
夜風掀起窗簾,吹得桌上的監控錄像單頁嘩嘩作響。
劉靜之望著屏幕里自己被催眠的畫面,突然輕聲說︰"我想起來了......甦偉書房的保險櫃,有把鑰匙在他常戴的玉墜里......"
走廊里傳來護士推車的聲音。
施麗婭合上筆記本,在最後一頁寫下︰"水、催眠、紅牡丹,指向同一個凶手——甦偉。"
李寶把保溫杯收進包里時,瞥見劉靜之腕間的勒痕,突然想起虎符震動時那種灼燒感——那不是溫度,是警示。
他轉頭看向趙婉兒,她正用手機拍下水樣,準備連夜送實驗室檢測。
"劉女士。"李寶重新在床沿坐下,"你還記得甦偉最近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古董?
比如......帶牡丹紋路的珠子?"
劉靜之的手指突然頓住。
她望著窗外的梧桐樹,記憶像被撕開道裂縫︰"上周二他喝醉了,說"爸的筆記沒騙我,煞珠真能鎮住那東西"......"
宋隊的筆在照片背面重重畫了道線。
他抬頭時,正看見李寶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終于觸到真相邊緣的光芒。
窗外的月亮被烏雲遮住。
劉靜之摸著後頸發燙的紅印,突然打了個寒顫。
她听見自己心里有個聲音在喊︰"甦偉不是這樣的,甦偉不會害我......"可監控里的自己,還有張小燕的死,像兩把重錘,一下下砸著她的理智。
"李老師。"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如果甦偉真的做了這些,那他......他是不是也被什麼東西控制了?"
李寶沒有回答。
他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想起地宮密卷最後那句︰"煞珠現世,牡丹泣血,生者皆為局中棋。"
走廊盡頭的安全指示燈突然熄滅。
黑暗中,劉靜之頸後的紅牡丹泛著妖異的光,像團隨時會燒起來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