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紙在地面割出銀白的稜,李寶的手指剛從最後一張符紙邊緣收回來,後頸突然泛起刺骨的涼。
他猛地轉頭——
莫小蘭的身影正從房梁的陰影里滲出來。
這次不是虛化的半張臉,是完整的人形。
她的長發垂落至地,每一根發梢都沾著黑牡丹的碎屑,眼眶里翻涌著墨色的霧,本該是瞳孔的位置,凝著兩團幽綠的火。
最駭人的是她的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嘴尖牙,其中一顆犬齒上還掛著趙婉兒的碎發。
"她怎麼......"錢一多的掃帚" 當"砸在地上,聲音發顫,"不是說符紙能困她?"
"符紙困的是陰魂離體。"張遠山的桃木劍再次泛起紅光,卻比先前暗了三分,"但她現在......"他盯著莫小蘭腳邊若隱若現的黑牡丹虛影,喉結滾動,"借了活物的氣。"
話音未落,莫小蘭的右手突然暴長三尺,指甲刺破空氣發出尖嘯,直取施麗婭懷里的趙婉兒。
施麗婭尖叫著往旁邊躲,趙婉兒的腦袋重重磕在桌角,額頭瞬間腫起個青包。
李寶沖過去要扶,余光瞥見莫小蘭的左手已纏上張遠山的脖頸——道士的臉漲成紫紅色,桃木劍當啷落地。
"老張!"李寶撲過去拽莫小蘭的胳膊,指尖剛踫到那團陰寒的霧氣,就像被火燙了般縮回來。
錢一多抄起掃帚砸向莫小蘭的後背,掃帚桿穿過她的身體,帶起一陣腐葉似的碎末,可她的手反而更緊了。
"撕符紙!"錢一多突然吼道,額頭青筋直跳,"符紙困著她,可咱們也被困著!
撕了它,讓她出去,咱們帶著婉兒跑——"
"蠢貨!"李寶反手抓住錢一多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符紙是鎮陰陣的眼,撕了她能瞬間吞了婉兒的魂!"施麗婭抱著趙婉兒縮在牆角,眼淚糊了滿臉︰"錢哥,符紙要是破了,她連咱們都不會放過......"
錢一多的臉"唰"地白了。
他看著張遠山顫抖的雙腿,又看了看趙婉兒青白的嘴唇,突然蹲下來捂住臉︰"我就是......我就是怕......"他的肩膀抽了抽,再抬頭時眼楮通紅,"對不住,我听你們的。"
李寶松開他的手腕,伸手拍了拍他後背。
三雙手疊在一起時,錢一多的掌心全是汗,施麗婭的手指在發抖,可李寶能感覺到那股子熱——像三根快燃盡的蠟燭,湊在一起,倒也能燒得旺些。
"接著!"施麗婭突然喊了一聲。
李寶轉頭,見她從地上撿起顆深褐色的菩提子,正遞過來,"剛才摔的時候......從婉兒兜里滾出來的。"
菩提子入手溫熱,表面刻著模糊的經文。
李寶心跳猛地加快——這是袁天罡筆記里提到的"滴血菩提"!
他摸出隨身的小刀,在指尖劃出條血線。
鮮血滴在菩提子上的瞬間,褐色的外殼" "地裂開,露出里面瑩白的果肉,《金剛經》的經文自動浮現在空中,每一個字都泛著金光。
"嗡——"
金光如潮水般漫開,莫小蘭的手"嘶啦"一聲縮回,她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幽綠的眼火變成了橙紅,像被扔進熔爐的鬼火。
張遠山"撲通"跪在地上,捂著脖子猛咳嗽,桃木劍上的朱砂印卻突然亮了起來,和金光交相輝映。
"好......好燙!"莫小蘭的聲音像指甲刮玻璃,"你們......你們要燒死我!"
張遠山抓起桃木劍就要刺,劍尖卻"當"地撞在金光牆上。
他抬頭看李寶,眼楮里全是疑惑︰"這光......"
"別刺!"李寶突然喊停。
他盯著莫小蘭的胸口——那里有團極淡的白影在掙扎,像被攥在手心的螢火蟲,"她吞了婉兒的魂。
要是打散她......"他喉結動了動,"婉兒的魂也散了。"
金光沒有因為李寶停誦經文而減弱,反而更亮了。
菩提子在他掌心發燙,像團活物。
莫小蘭的尖牙咬得咯咯響,幽綠的眼火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最後化作兩行血淚︰"你們......真的......願意幫我?"
李寶把菩提子攥進手心,金光立刻縮成個光團,懸在他頭頂。
他蹲下來,和莫小蘭平視︰"只要你吐出婉兒的魂,我幫你了了生前的怨,找高僧超度你。"他指了指窗外顫動的黑牡丹,"那些花里的血,我也幫你清干淨。"
莫小蘭的手緩緩抬起,指尖幾乎要踫到李寶的臉。
她的指甲不再是青黑的,慢慢褪成了正常的粉色。
就在這時,趙婉兒突然發出聲**,那團白影在莫小蘭胸口掙得更厲害了。
莫小蘭的嘴角動了動,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
她張開嘴,兩道極淡的白氣飄了出來——一道裹著桃花香,一道沾著黑牡丹的甜腥,在半空打了個旋兒,輕輕落在趙婉兒的額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