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撞破山霧時,小三子的刀尖離李半仙喉結只剩半寸。
李半仙的血早沒了溫度,從傷口滲出的暗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像塊化不開的老膏藥。
小三子盯著那團血,突然笑了——這老東西中了機關,內髒早爛成泥,就算現在不補刀,半小時內也得咽氣。
他蹲下身,手指戳了戳李半仙腰間浸血的地圖,"半仙哥,對不住了。
警察來問,就說你和素梅窩里斗,我可沒動過手。"
李半仙想罵,卻只能從喉嚨里擠出氣泡似的雜音。
他望著小三子扯下地圖塞進口袋,又把李素梅腕上的翡翠鐲子擼下來,銀簪上"素梅"二字在夜明珠下泛著冷光。
原來當年洛陽老巷的五塊錢,換的是今日這把扎進心口的刀。
"走了啊。"小三子拍了拍李半仙染血的肩膀,轉身往盜洞口跑。
臨爬出去時回頭瞥了眼——李半仙的手指還勾著李素梅的袖口,兩人的血在青磚上洇成朵畸形的花,像極了乾陵地宮穹頂那幅被他盜走的星圖。
"錢叔!
錢叔!"李寶的喊聲順著盜洞灌進來,混著小宋的警哨。
小三子貓腰鑽進灌木叢,後背蹭得全是刺,卻笑得更歡了。
他摸出懷里的珠寶袋,翡翠墜子硌著肋骨——剛才在墓室順手揣的,夠他下半輩子在南邊找個小館子,天天吃紅燒肉。
"信號源在崖邊!"小宋舉著定位儀,屏幕上紅點閃得刺眼。
李寶攥緊手電,光束掃過盜洞口新鮮的抓痕——泥土里嵌著半枚帶血的指甲,像是有人臨死前扒過這里。
他喉頭一緊,錢一多是跟著趙亮明那伙人進來的,要是出了事......
小三子可沒工夫管李寶在想什麼。
他順著山徑跑到鷹嘴崖,風卷著松針往臉上抽。
定位儀是他臨走前塞錢一多口袋的,為的就是引警察來收李半仙的尸。
此刻他蹲在崖邊,扯下錢一多的外套扔在石頭上,又抹了把嘴角的血——這是剛才咬自己嘴唇擠出來的,等警察來了,就說錢一多想獨吞貨,被他推下去的。
"嗷——"
狼嚎從山坳里滾上來,震得崖邊的野杜鵑簌簌落。
小三子手一抖,翡翠墜子掉在地上,在月光下泛著幽綠。
他抬頭,山霧里浮著團黑影,比夜色更濃些,正順著羊腸小道往上挪。
"救命!"
女聲像片被風撕碎的布,刮得小三子後頸發涼。
黑影近了——是個穿藍布衫的姑娘,鬢角沾著草屑,眼楮腫得像兩顆紅桃。
她踉蹌著撲過來,抓住小三子的衣角,"大兄弟,我是小辰莊的秀娥,剛才見林子里有火把,當是......當是強盜......"
月光漫過她的臉。
小三子喉結動了動——這姑娘眉毛細得像畫的,皮膚白得能透出血色,比李素梅那涂脂抹粉的強多了。
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強盜?
我看你是撞著狼了吧?"
秀娥想掙,卻被攥得生疼。
她望著小三子腰間鼓鼓的布袋,又瞥了眼崖下黑 的深谷,聲音發顫,"大兄弟行行好,我家有生病的娘......"
小三子的手順著她手腕往上爬,摸到她胳膊時,觸到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他咧嘴笑了,牙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行好?
那得看你會不會謝我了。"
山風卷著狼嚎掠過崖頂,秀娥的藍布衫被吹得獵獵響。
她望著眼前男人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村頭老人們說的——乾陵腳下的夜,最容易招髒東西。
可這髒東西不是鬼,是比鬼更狠的人。
遠處傳來李寶喊"小宋,這邊!"的聲音。
小三子側耳听了听,拽著秀娥往崖邊的灌木叢拖。
秀娥的指甲摳進他手背,卻只換來更緊的鉗制。
她望著越來越近的手電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喉嚨里堵著的,是比山霧更濃的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