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的掌心剛觸到圍牆頂端的碎玻璃時,刺痛感像根燒紅的針猛地扎進肉里。
他倒抽一口冷氣,借著月光低頭,看見指腹裂開的血口正往外滲暗紅的珠子,在綠漆上洇出兩朵小梅花。
"故意留的?"他咬著後槽牙扯下戰術背包,從側袋摸出醫用手套。
橡膠手套貼著傷口的瞬間,疼得他喉間溢出悶哼——這碎玻璃嵌得太巧了,每片都朝著圍牆外翻的方向,分明是等他來爬。
別墅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
他貼著牆根繞到東側,二樓書房的陽台懸在頭頂,鐵藝欄桿結著蛛網。
李寶深蹲蓄力,指尖摳住陽台邊緣的磚縫,臂力往上帶時,右肩舊傷突然抽痛——三個月前在秦嶺被岩蛇咬的地方,此刻像有團火在皮下滾。
"穩住。"他默念著,單腳蹬牆借力,整個人翻上陽台的剎那,腳腕磕到了花盆。
陶盆骨碌碌滾了半圈,"啪"地砸在地面。
寂靜像塊被戳破的布。
李寶僵在原地,耳朵豎得老高——沒有腳步聲,沒有狗吠,連風都突然停了。
月光透過陽台玻璃照進來,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牆上晃,像根被風吹歪的蘆葦。
"太安靜了。"他摸出腰間的強光手電,光束掃過陽台門。
玻璃上蒙著層灰,把手卻擦得 亮——有人經常開這扇門。
他試了試,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條縫。
書房里的氣味先涌出來︰檀香味混著舊書紙頁的霉味,還有絲若有若無的香水味,是張麗麗常用的茉莉香。
李寶的太陽穴突突跳,這味道太熟悉了——上個月在婉兒學校附近的咖啡館,他見過張麗麗挽著王立平的胳膊,當時她身上就是這股甜得發膩的香。
書桌上擺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鍵盤旁壓著半盒雪茄,煙灰缸里有截沒燒完的煙蒂,還在冒細弱的白氣。
李寶的瞳孔縮成針尖——王立平走得急,但連煙都沒掐滅?
他蹲下來檢查地板,鞋印很新,是42碼的皮鞋印,和王立平常穿的古馳款吻合。
順著鞋印往臥室走,衣櫃門敞開著,掛著的西裝少了兩件;床頭櫃上的手表不見了,只留個圓形的印子——確實是出門的架勢。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是張遠山的第二條短信︰"帝豪酒店監控顯示,王立平的車進了地下車庫,暫時沒出來。"李寶捏著手機,指節發白。
他想起張麗麗昨天在派出所錄口供時,指甲蓋涂著酒紅色甲油,說話時總把"平子"兩個字咬得黏糊糊的——原來這對"母子"早有貓膩。
"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他轉身回書房,電腦屏幕還亮著屏保,是張婉兒的畢業照。
李寶的心髒漏跳一拍——照片里的婉兒穿著學士服,笑得像朵剛開的太陽花,可上個月她的尸體被發現在護城河時,臉上還沾著水草。
他按下電源鍵,電腦提示需要密碼。
李寶從背包里取出U盤,插入USB接口,啟動預先準備的破解程序。
屏幕上的進度條慢慢爬升,他的目光掃過書架——《犯罪心理學》《痕跡檢驗學》《電梯維修手冊》,最上面那本《周易》的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照片︰王立平和張麗麗在海邊,張麗麗穿著紅裙,王立平的手搭在她腰上,背景是"1998年夏日"的字樣。
"叮"的一聲,密碼破解成功。
李寶點開郵箱,最近的收件箱里躺著封未讀郵件,發件人是"[email protected]",標題是"許梅已處理"。
他的手指懸在觸控板上,突然想起許梅的母親昨天在警局哭暈的樣子——許梅失蹤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婉兒的。
郵件內容跳出來時,李寶的呼吸陡然急促。
發件人是楊義兵,附件里是段監控錄像︰畫面里是電梯間,許梅抱著個紙箱,電梯門開的瞬間,她突然僵住,紙箱"啪"地掉在地上。
她倒退著往電梯里縮,手指瘋狂按著關門鍵,可電梯門剛合上又彈開,反復三次後,畫面黑了。
正文寫著︰"王總,按照您的要求,電梯主板的線我重新接過了,她就算按破按鈕也出不去。
至于您說的栽贓......"李寶的鼠標往下滑,最後幾行字刺得他眼楮生疼︰"許梅那女人太精,上周在老城區茶館撞見您和張姨,非說要告訴婉兒。
我照您說的,等她回南京祭祖時,讓施麗婭找她幫忙送東西,趁機引她進那部老電梯......"
"砰!"
李寶的手肘撞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濺在鍵盤上。
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窗外的月光被雲遮住了,書房突然暗下來,他看見電腦屏幕里自己的倒影,額角的汗順著下巴滴在襯衫上,暈開個深色的圓。
手機又震了。
張遠山的短信︰"王立平的車出酒店了,往別墅方向來,預計十分鐘到。"李寶抓起U盤拔出來,余光瞥見電腦右下角彈出新郵件提示,發件人還是楊義兵,標題是"電梯後續"。
他手指剛要點擊,樓梯傳來"吱呀"一聲——是一樓正門被推開的動靜。
月光重新漫進來時,李寶已經躲進了衣櫃。
他听見腳步聲上了二樓,听見有人點了根煙,听見熟悉的雪茄味飄進衣櫃縫隙。
王立平的聲音從書房傳來,帶著笑︰"老楊,電梯的事辦干淨了?
許梅那娘們兒在里面待了三天,就算活著也瘋了......"
衣櫃門的縫隙里,李寶看見王立平的皮鞋尖停在電腦前。
他摸出兜里的錄音筆,按下開始鍵,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剛才那封未讀的"電梯後續"郵件,正安靜地躺在收件箱里,像顆還沒引爆的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