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麗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沁出冷汗,王立平的低笑像根細針戳進耳膜。"準備好見婉兒了嗎?"這句話炸開的瞬間,她眼前的瓷磚突然扭曲成漩渦,廚房的頂燈變成模糊的光斑,牛奶的甜腥氣裹著記憶里的血腥氣涌上來——那天趙婉兒倒在她懷里時,後背的血就是這樣溫熱黏膩地滲進她掌心。
"咚"的一聲,她栽倒在碎瓷片上,額頭磕在櫥櫃角的鈍痛還沒傳進大腦,意識已經先一步沉進黑暗。
"張女士?張女士!"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尖發酸,張麗麗在推搡中睜開眼,看見白大褂的影子在頭頂晃動。
她猛地抓住醫生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膚︰"婉兒呢?
王立平說要見婉兒......"
"您先冷靜。"護士按住她欲起身的肩膀,"您是因為過度焦慮引發的暫時性暈厥。
至于您女兒......"
"趙婉兒失蹤了。"
聲音來自病房門口。
孫隊長舉著手機,屏幕里是監控截圖——凌晨三點十七分,穿藍布外套的身影半拖半拽著另一個人進了地下車庫,被拽者垂落的發梢掃過地面,正是趙婉兒染過的栗色。
張麗麗的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嗚咽,像被掐住脖子的幼獸。
她突然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床頭櫃的水杯被胳膊帶倒,水跡蜿蜒著漫過監控照片里趙婉兒的臉。"我要去南京。"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掉出張泛黃的照片——是婉兒十歲生日,母女倆舉著草莓蛋糕的合影,"王立平在南京有座老宅,他......他以前喝多了說過,那房子能"鎮住不干淨的東西"......"
"張女士,現在凌晨兩點,您需要休息——"
"我女兒可能在地獄里被油煎!"張麗麗的尖叫震得吊瓶架搖晃,眼淚砸在照片上,把草莓蛋糕暈染成模糊的紅點,"司機!
我的司機呢?
讓他現在就開車去南京!"她踉蹌著往門口沖,護士要攔,被孫隊長搖頭止住。
老刑警摸出車鑰匙遞過去︰"我讓小周跟車,路上有情況隨時聯系。"
張麗麗抓過鑰匙的手在發抖,經過孫隊長身邊時,帶起一陣風,吹得床頭的病歷紙嘩嘩作響。
同一時間,金陵酒店1207房的空調正發出惱人的嗡鳴。
李寶癱在沙發里,襯衫後背全被冷汗浸透,施麗婭蜷在他腳邊的地毯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張遠山站在窗邊,指尖的煙燒到過濾嘴都沒察覺。
"孫隊說得對,現在沖去王立平公司就是打草驚蛇。"張遠山碾滅煙頭,火星在垃圾桶里明滅,"那家伙清理證據的速度比我們查得還快,連車庫監控線都是提前三天剪斷的——他早有準備。"
"準備?"李寶突然笑了,笑聲像砂紙擦過玻璃,"他準備的是子時三刻的血引花,準備的是把婉兒當活祭品!"他猛地站起來,茶幾上的茶杯被撞得叮當響,"你知道血引花開的時候,地下會爬出什麼嗎?
袁天罡殘卷里寫著,那是勾魂花,開一朵,陽間少條命!"
施麗婭突然抓住他的褲腳,哭花的臉仰起來︰"寶哥,婉兒那麼乖,她肯定......肯定還在陽間等我們救她......"
"等?"李寶蹲下來,捧住她顫抖的肩膀,指腹蹭掉她臉上的淚,"剛才在車庫,我摸到底盤的血是半干的,說明婉兒被帶走不超過六小時。
現在是凌晨兩點十七分,子時三刻是三點十五分——我們只剩四十九分鐘。"
房間里的空氣突然凝固。
張遠山的手機在這時震動,他看了眼消息,臉色瞬間煞白︰"主墓道溫度降到零下七度,生物電指數飆到危險值。
老陳說,那東西......要出來了。"
李寶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後頸的皮膚泛起灼熱的刺痛——是陰陽眼要開的前兆。
他想起在張麗麗家沙發縫摸到的焦黑花瓣,想起監控里王立平和黑影重疊的笑,想起趙婉兒昨天還發給他的消息︰"寶哥,我在博物館看到個唐俑,像極了你說的袁天罡。"
"我要下地府。"
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讓另外兩人同時抬頭。
施麗婭的指甲掐進掌心︰"你瘋了?
上次開陰陽眼元神出竅,你在床上躺了三天!"
"沒瘋。"李寶摸出脖子上的青銅八卦牌,是袁天罡後人傳給他的,"殘卷里說,陰陽眼開至三重,能通陰陽路。
婉兒要是......要是已經走了,我得確認她是進了輪回還是被拘在陰司。"他轉向張遠山,"幫我守住肉身,要是三柱香時間沒回來......"
"別說這種話!"施麗婭撲進他懷里,眼淚浸透他的領口,"你要是出事,我......我怎麼跟婉兒交代?"
李寶拍拍她後背,目光掃過茶幾上的殘卷,朱砂字在燈光下泛著血光。
他閉起眼,舌尖抵住上顎,默念袁天罡傳下的《破妄訣》。
後頸的刺痛瞬間蔓延到天靈蓋,像有把燒紅的刀在劈開顱骨。
他听見施麗婭的尖叫,張遠山的低喝,然後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已站在青石板路上。
陰霧漫過腳面,帶著腐葉和冷鐵的氣味。
前方兩盞白燈籠搖晃,"陰陽司"三個隸體字在霧中忽隱忽現。
鬼判從門里走出,皂靴踩在石板上的聲音像敲在棺材板上,他抬頭時,李寶看清了那青灰色的臉——正是上次他元神出竅時見過的陰司主簿。
"李公子又來陰司了?"鬼判的聲音像風過枯井,"上回為尋乾陵殘卷,這回可是為......"
"趙婉兒。"李寶一步跨過去,抓住鬼判的衣袖,布料冷得像浸過冰水,"她失蹤了,我要查她的生死簿。"
鬼判的瞳孔縮成細線︰"閻羅天子去了三十三天外听法,生死簿由六殿閻羅暫管。
不過......"他抬手指向霧中,"第五殿是平等王,主掌活魂往生;第六殿卞城王,管的是橫死冤魂。
你若要查,得兩處都走。"
李寶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我分兩路。"
"分不得。"鬼判抽出衣袖,袖中滑出根鎖鏈,"凡世陽魂入陰司,只能走一路。
你且隨我去第五殿查往生冊,若沒有趙婉兒的名諱,再讓牛頭馬面帶你去第六殿。"
李寶咬著牙點頭,跟著鬼判往霧里走。
白燈籠的光越來越暗,他听見身後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回頭時,兩個青面獠牙的身影從霧中走出——牛頭扛著鐵叉,馬面手持哭喪棒,正是陰司里專管拘魂的鬼差。
"李公子。"牛頭的聲音像悶雷滾過山谷,"第五殿查完若無果,便跟我們去大叫喚大地獄。
六殿閻羅此刻在三十三重天听訓,十六小地獄的鬼吏正審著陽間送來的新魂——其中便有那用活人血祭的惡徒。"
馬面咧開嘴,露出滿嘴尖牙︰"那些在陽間害人性命的,到了十六小地獄,要受烊銅灌口、鐵蛇纏體之刑。
不過......"他的目光掃過李寶腰間的八卦牌,"你要找的那姑娘,說不定正在其中某間地獄里等著呢。"
陰霧突然濃烈起來,李寶的腳步頓住。
他望著前方第五殿的朱紅大門在霧中若隱若現,又回頭看了眼牛頭馬面身後更濃的黑霧——那里傳來若有若無的哭嚎,像極了趙婉兒的聲音。
(牛頭馬面的鐵鏈在地上拖出火星,他們身後的黑霧里,隱約可見"十六小地獄"的牌匾在陰風中搖晃。
李寶握緊八卦牌,跟著鬼判走向第五殿的同時,目光始終掃向那團黑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