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子門掀開的剎那,楊義兵的膝蓋重重磕在桌角。
許梅青白的臉像塊凍硬的面團,指縫里那截金線在鏡光下泛著冷鐵般的光——他記得這是許梅前天打掃總經理辦公室時,從沙發縫里撿出來的,當時她還舉著線說"這金線繡工像老物件",現在這截線卻成了扎進他命門的針。
"控制嫌疑人。"陳陽的聲音像塊冰砸下來。
楊義兵的後頸突然泛起涼意,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窗邊。
窗外的霓虹透過玻璃割在臉上,他听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撞在牆上,像頭困獸。
有個警察的手剛搭到他肩膀,他突然撞開椅子往門外沖——但才跑兩步就被絆了下,低頭看見許梅踢翻的臉盆還在腳邊,半盆水早干了,只留一圈暗黃的水漬,像個張開的嘴。
"銬上。"陳陽扯著橡膠手套的指尖,聲音里沒什麼情緒。
楊義兵被按在桌上時,瞥見李寶懷里的鏡子還在震。
那面鏡子的藍光掃過他手腕,他突然想起許梅臨死前抓他的手——她指甲縫里的金線就是那時候蹭進去的,當時他掐著她脖子往水盆里按,水漫出來濺在他手背,現在那片皮膚還在發燙。
"楊義兵,你有權保持沉默——"
"我沒殺她!"楊義兵突然吼起來,口水濺在警察的肩章上,"是...是有人讓我這麼做的!"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那天我在樓梯間看見...看見有個人影,穿著黑衣服,手里拿著..."
"帶回局里。"陳陽扯了下警服領口,轉頭對同事使眼色,"小吳,把電腦主機拆走;小劉,讓警犬再搜一遍現場。"
李寶盯著楊義兵被押走的背影,鏡子在他懷里漸漸平息。
許梅的尸體被裝進裹尸袋時,他注意到她右手半握的姿勢——那是抓過什麼東西的痕跡,可金線已經被法醫裝進證物袋了。
施麗婭不知何時站到他身邊,身上帶著股淡淡的檀香味︰"你覺不覺得,楊義兵剛才說"有人讓我這麼做"時,眼神在看你?"
李寶的後頸一緊。
他想起三天前在酒店大堂,王立平拍著他肩膀說"趙董新官上任,咱們得幫著立威",當時王立平手腕上的金表閃得他眯眼——和許梅指縫里那截金線,顏色像極了。
警犬的叫聲突然拔高。
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正對著辦公桌下的縫隙狂嗅,前爪扒拉著地毯。
小劉蹲下用鑷子夾起什麼,是半粒凝固的水珠,在燈光下泛著暗褐︰"像是混了血的水,和死者後頸的傷痕吻合。"
陳陽的眉峰跳了跳︰"許梅是溺斃,但現場沒找到第一作案地點。"他轉頭看向李寶,"你說楊義兵關了總電閘,黑暗里他能精準找到許梅,要麼是提前踩過點,要麼..."
"要麼有人給他遞消息。"施麗婭突然插話,她指尖敲了敲自己太陽穴,"許梅收到的那條短信,我讓人查了基站定位——發信人當時就在酒店15樓。"
李寶的心跳漏了一拍。
15樓是總經理辦公室所在層,除了楊義兵,只有...
"先回局里。"陳陽打斷他,"電腦里的資料需要技術科解析,你們要是想起什麼,隨時聯系。"
兩個小時後,李寶在酒店會議室見到了趙婉兒。
她剛結束董事會,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鎖骨處的珍珠項鏈隨著呼吸輕輕晃動。
施麗婭遞來的熱茶在她手邊冒著白汽,可她的指尖還是涼的︰"陳隊長剛給我打過電話,說楊義兵的電腦里有封加密郵件,匯款賬戶是我的私人賬戶。"
"不可能。"李寶攥緊了茶杯,杯壁的熱度透過骨瓷滲進掌心,"你上個月才從國外回來,根本沒接觸過楊義兵。"
"但匯款記錄顯示,三天前有筆二十萬的轉賬,備注是"辦事費"。"趙婉兒抽出張打印紙,銀行流水單上的數字刺得李寶眼楮發疼,"更巧的是,許梅遇害前半小時,我的手機給她發過條短信——"15樓安全通道等我,有重要東西給你"。"
會議室的空調突然發出"嗡"的一聲。
施麗婭猛地站起來,她的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手機信號被篡改了!
我之前讓人查過短信基站,發信人用的是虛擬號,但定位在15樓——王立平的辦公室就在15樓!"
李寶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想起昨天凌晨在監控室,王立平拍著他肩膀說"趙董壓力大,你多擔待",當時監控屏幕上正好閃過許梅往安全通道走的身影。
他掏出手機調出酒店監控備份,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定格在22:17,許梅走進安全通道的畫面里,牆角的攝像頭閃了下紅光;22:18,楊義兵從辦公室出來,手里攥著個黑色塑料袋;22:19,總電閘被按下,整個15樓陷入黑暗。
"看這里。"施麗婭湊過來,指尖點在22:16的畫面上,"王立平的辦公室門開了條縫,有只手伸出來——"她放大畫面,那只手上戴著塊金表,表盤的反光和許梅指縫里的金線,在屏幕上重疊成刺目的光斑。
李寶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袁天罡手記里寫過"金器招陰,貪者自縛",可王立平只是個普通的財務總監,怎麼會懂這些?
更讓他困惑的是,許梅撿到的金線,楊義兵慌亂中撒的胡椒粉,甚至趙婉兒被篡改的手機信號,所有線索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串了起來,每一步都精準得可怕。
"我去趟刑警大隊。"李寶突然站起來,鏡子在他懷里輕輕震動,像是在回應他的心跳,"陳隊長說趙婉兒被秘密傳喚,我得確認她的安全。"
施麗婭拉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比趙婉兒的更涼︰"你覺不覺得,這些事太順了?
就像有人知道我們會查監控,會找楊義兵,甚至會懷疑王立平..."
李寶沒說話。
他走出酒店時,夜風卷著梧桐葉撲在臉上,遠處刑警大隊的燈還亮著。
他加快腳步,遠遠看見審訊室的窗戶里,趙婉兒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她沒戴手銬,正端著杯熱水,霧氣模糊了她的臉,卻讓李寶的腳步突然穩了下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