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的梧桐樹下，薛曉舟擰開冰鎮可樂的瓶蓋，氣泡聲驚飛了停在自行車籃里的蝴蝶。丁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校服袖口露出泛紅的耳尖︰\"薛哥，我喜歡上班里的王詩言。\"少年的眼楮亮得像夏夜的星子，卻又迅速黯淡下去，\"她下周要去美國了。\"
回家路上，胡曼黎用鑰匙圈敲了敲丁丁的書包︰\"數學老師說你課堂測驗退步了。\"男孩猛地抬頭，以為暗戀的事敗露，卻見母親晃了晃手機里的成績單。薛曉舟憋著笑，听胡曼黎數落︰\"接孩子的路上不知道聯系客戶？商機就是這樣溜走的！\"路燈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面碎成搖晃的光斑。
深夜的書桌前，丁丁對著信紙咬筆頭，英文單詞歪歪扭扭。薛曉舟遞過一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試試用十四行的格式，女生都喜歡浪漫。\"少年突然紅了眼眶︰\"她要是拉黑我怎麼辦？\"他想起七年前攥著母親的病危通知書，在醫院走廊狂奔的自己，喉嚨發緊︰\"至少別讓以後的自己後悔。\"
胡曼黎推門而入時，情詩正被丁丁慌亂地藏進數學書。她眯著眼打量紙上的英文，香水味裹著晚風涌進來︰\"寫的什麼？讓薛哥翻譯翻譯。\"薛曉舟盯著\"to y sunshine\"的起句，突然想起吳雅總說他像塊木頭，嘴角勾起笑︰\"丁丁寫的是"致親愛的媽媽"，感謝您養育之恩。\"
\"我兒子太有才了！\"胡曼黎舉著手機拍照，美甲在屏幕上敲出清脆的響，\"發朋友圈肯定能吸引高端客戶。\"薛曉舟按住她的手腕，瞥見窗外丁致遠的車停在樓下，車牌照在夜色里泛著冷光︰\"阿姨，這種大作得仔細審核，萬一翻譯錯了......\"
魚攤的腥氣混著消毒水味，陳老板的斷指纏著紗布。胡曼黎蹲在潮濕的地面，翻著泛黃的保單︰\"18年的意外險，因為理賠員離職擱置了。\"她撥通客服電話時，指甲縫里還沾著魚鱗，\"對，我是客戶家屬，要求今天必須處理。\"
咖啡館的卡座里，鐘寧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英文情詩，突然笑出聲︰\"黎黎，你知道這寫的是啥嗎？\"胡曼黎正在涂抹口紅，聞言頓住︰\"不就是丁丁感謝我嗎？\"閨蜜的笑聲驚飛了窗外的麻雀，陽光透過玻璃，在她新買的高仿包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機場的廣播聲里，丁丁把包裝簡陋的筆記本塞進王詩言手里，轉身就跑。薛曉舟追上他時，少年正蹲在花壇邊哭，校服褲腿沾著泥漬︰\"她說會給我寫信。\"他想起吳雅搬走那天，也是這樣紅著眼眶，卻什麼都沒說。
餐桌上的氣氛像結了冰的湖面，胡曼黎默默喝著紅酒，瓶身上\"2018年份\"的字樣刺得人眼疼。\"那篇"文章"呢？\"她突然開口，丁丁的筷子\"當啷\"掉在盤子里。薛曉舟把少年推進房間，轉身時撞見胡曼黎通紅的眼眶︰\"我像他這麼大時，我爸剛去世，哪有心思談戀愛。\"
凌晨三點，胡曼黎端著熱牛奶推開兒子房門，看見書桌上攤開的相冊——第一頁是她穿著職業裝拿獎杯的照片，旁邊用鉛筆寫著\"媽媽最厲害\"。\"喜歡就大大方方告訴人家，\"她摸著孩子柔軟的頭發，\"但不能耽誤學習，听見沒？\"
健身房的跑步機上，胡曼黎調整著坡度，屏幕上薛曉舟的業績曲線正在攀升。\"年底必須拿第一，\"她遞給男孩一條毛巾，上面印著某汽車品牌的ogo，\"我第一單獎金買的車，跟你們公司年終獎那款一模一樣。\"薛曉舟擦汗的手頓住，想起在4s店看見她賣車時泛紅的眼眶。
醫院的icu病房外，吳雅的白大褂蹭到薛曉舟的西裝。胡曼黎舉著手機加她微信，鏡頭掃過昏迷的薛母︰\"吳醫生，以後客戶的健康咨詢，可要多麻煩您了。\"薛曉舟盯著前女友鬢角的碎發，突然想起她曾說過，最討厭拿病人當資源的保險員。
丁致遠把樣書摔在邱麗甦的梳妝台上，香水霧氣里，書脊上陌生的序言作者名格外刺眼。\"李總說只是借用名字......\"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小，鑽石耳釘在燈光下晃得人頭暈。他突然想起胡曼黎收拾書房時，把他所有的書都擦得一塵不染，連扉頁的簽名都要用軟布輕輕按平。
深夜的濱江一品，薛曉舟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隔壁房間傳來胡曼黎的直播聲，隱約听見\"專業服務客戶至上\"的話術。他摸出枕頭下的保單，那是母親昏迷前買的重疾險，受益人寫著他的名字。橘貓\"保單\"跳上窗台，月光里，它的眼楮像兩顆琥珀色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