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里藏著感染體？
程野心下一沉。
上回探查大波鎮，只匆匆摸清了地形，而且那會兒兩條河都在發洪水，站在碼頭連魚竿都沒法下，根本沒機會探查水底的情況。
再加上是第一次出荒野，江川要下水抓魚王都被他給擋住了。
想來就算白水河的水面平靜，他也絕不會在沒有任何水性技能的情況下，出現這個危險的念頭。
“是什麼類型的感染體？”他沉聲追問。
羅庫克卻搖了搖頭，神色嚴肅︰“如果不是在考核，你我不是競爭對手，我能告訴你具體種類和應對方法，但現在，你得自己過去查。唔，這也是想成為高期檢查官的必經之路，荒野里的危險，靠其他人提供的情報永遠都不靠譜。”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又緩和了些︰“另外，檢查站沒人明說，但大家都守著條潛規則︰陣營之爭只在緩沖區內算，一旦出了城，所有檢查官都是幸福城的人，唇亡齒寒。我希望程檢查官能暫時放下和加西亞的矛盾，有什麼事等回到緩沖區再說。”
怪不得加西亞這麼乖巧，原來是遵守著這條潛規則？
程野緩緩頷首，同時听出了羅庫克的弦外之音，“听起來，情況似乎很嚴重？”
“嚴不嚴重，得看咱們的處境。”羅庫克眉頭微蹙，“要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大波鎮待上十天半月都沒問題。可現在上千人聚集在這，人多氣息雜，程檢查官總不想看到，明天一早起來，少了幾百號人吧？”
“嗯，還是那句話，安全第一，競爭第二。”程野扯了扯嘴角。
“那我就放心了。”
羅庫克松了口氣，在野外應對感染源，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要是程野這邊催生出兩三百號感染體，就算他再能耐，也只能撂挑子跑路。
畢竟和檢查站內那些以戰斗聞名的高期檢查官不同，如今新上位的檢查官更看重業務能力，不再像大開拓時代那樣頻繁需要戰斗了。
而程野的戰斗力，想起之前兩人角力，以及剛剛開槍打下刺鳥首領。
羅庫克轉身離開前，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你可以先去河邊看看情況，我得去配些消毒和驅離藥物，尸體必須盡快處理，晚一些，今晚就會引來更多怪物上岸。”
說到“怪物”兩個字時，他刻意加重了語氣。
顯然水里藏的不只是普通感染體，還有更棘手的東西。
目送羅庫克的身影消失在紅區方向，程野臉上的平靜徹底褪去，面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呆在檢查站時，只需要應對被感染的拾荒者，他先後已經執勤了四個月，也沒見到一個野生的感染體能直接沖進檢查站。
那些爆發態的感染體往往還沒游蕩到幸福城附近，就會被巡邏的血龍軍團、或是盤踞川市廢墟的百鬼幫清理干淨。
可出了荒野，到了大波鎮這種廢棄多年的舊時代小鎮，野生感染源、感染體就成了必須直面的敵人，躲都躲不開。
而S4的感染體和S1的喪尸完全是兩個層面的生物，最顯著的區別就是存活時間。
S1的喪尸找不到食物，不出一個月就會喪失戰斗力，後來連手腳正常的普通人，拿把冷武器都能對付兩三只。
S4感染體卻完全不同，被感染源賦予特殊生物模式後，它們早已脫離了人類的範疇，只是披著人類的皮，思考能力、行為模式、能量補充方式，全都是顛覆性的。
就像替身海星形成的感染體、融合體，能靠吃肉快速恢復傷勢。
這在以前的自然界根本是聞所未聞，沒有哪個生物擁有如此強大的消化能力，更不存在立竿見影的能量轉換修復能力。
而親水類感染源催生的感染體，也是如此。
它們大多都擁有水下自由活動的能力，有些甚至和冬季感染潮里的怪物一樣，平時處于深度休眠狀態，只在特定季節甦醒。
現在上千人聚集在大波鎮，身上散發的生命氣息、活動時的動靜，絕對會把這些“沉睡的危險”提前喚醒。
腦子里飛速閃過手冊記載、薪火通資料，還有過往看過的書籍描述。
程野深吸一口氣，沒急著去河邊看情況，而是先安撫了一波人心。
槍聲大作，又沒看到刺鳥群出現，是個人都知道是什麼情況。
果然，他剛走回超市附近，就看到不少人停了手里的活，圍在一起交頭接耳，眼神里滿是不安。
劉建軍正扯著嗓子喊，讓大家別慌，李杰也帶著巡邏隊放棄了外圍巡邏，二十多人圍在居民身邊，可根本壓不住人心浮動。
眼下正是大白天，陽光明媚，眾人怕的怎麼可能是現在冒出來的感染體，而是等夜色降臨後，那些藏在水里的東西摸黑偷襲。
看到程野過來，人群瞬間安靜下來，臉上的恐懼卻藏不住。
三天時間，七十二個小時。
接下考核任務時，所有人都抱著樂觀的想法，就算有危險，也不會第一天就來。
等搭起營地、有了防御，風險就能控制住。
可現在地基都沒清完，才開工兩個小時，難道就有傷亡？
程野走上前，拍了拍劉建軍的肩膀，接過話頭，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紅區剛才有兩名居民傷亡，是清理岸邊時被水下跳出來的變異水螞蟥襲擊了。但大家放心，咱們藍區不用去岸邊處理這些麻煩，危險是可控的！”
安撫人心，最好的方式就是信息透明化，否則做再多的保證都是空談。
信息透明以後，這些願意出來冒險的流民，遠比還呆在方陣內的流民更清楚危險來臨後的應對措施。
果然，話一說完，人群里的竊竊私語少了些，但擔憂依舊沒散。
程野也不意外，隨手從居民里點了五個還算鎮定的男人︰“你們五個，放下工具，跟我去河邊看看情況。”
五人對視一眼，果然沒有拒絕，乖乖放下鐵鍬走到他身後。
就像羅庫克提醒的，荒野里的危險，靠其他人提供的情報永遠都不靠譜。
這句話現在愈發得到了驗證。
“李杰，帶三個巡邏隊員，劉建軍，你也帶三名隊員，都跟我來。”
程野又點了巡邏隊的人，一馬當先往河邊走。
其實按薪火通顯示的範圍，藍區也涉及河道周邊的建築，但去往河邊的路被劃在紅區範圍內，所以完全可以等到紅區先清路、吸引完河邊風險，再動手清理。
一行人沿著剛清理出的小路往堤口走，越靠近河邊，空氣里的腥氣就越重。
這是上次發洪水時完全沒有的味道，帶著股潮濕的腐味，聞著讓人胃里發緊。
程野皺起眉頭，放慢腳步，抬手示意隊伍跟在自己身後，保持間距別散開。
轉過兩條斷壁殘垣的街區，嘩嘩流淌的白水河驟然出現在眼前。
和十多天前相比，如今的河水愈發清澈透亮，陽光直射下來，水面泛著細碎的銀輝，晃得人眼暈。
讓程野有些意外的是，岸邊的堤壩似乎被人已經維修過了。
他快步走近，忍不住驚咦一聲，原先堤壩上的裂縫，全被淡黃色的縫合膠泥填得嚴絲合縫。
白水河與黃水河的分流口，之前被洪水沖塌的地方，竟築起了一段閃爍著烏光的合金長廊，而且放眼遠眺，連遠處黃水河的堤壩上，也能看到類似用來保護河岸不被沖垮的長廊。
“這”
程野愣了愣，才十多天功夫，兩條河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不過這份驚訝沒持續多久，繼續轉頭，他的目光很快被堤口前方的人群吸引。
二十多人正圍成一個小圈，臉色凝重地守著地上的兩具尸體。
兩人渾身干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體液，只剩下一層枯皮貼在骨頭上，看著觸目驚心。
而往人群旁的空地上看，哪怕已經見過很多造型丑陋恐怖的感染體，程野依舊有些頭皮發麻。
所謂的“變異水螞蟥”，竟有牛犢那麼大，體長超過八十厘米。
暗褐色的軀體上布滿黏液，最嚇人的是它的口器，張開後比成年人的頭都大，一圈圈細密的倒刺像是鋸子上的齒牙放大，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草！
一想到這東西從水里突然飛撲出來，趴在人身上吸血的場面，程野渾身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
好在他身後跟著的十多人反倒沒太驚慌，發現確實是水螞蟥後，甚至有幾人松了口氣。
顯然比起神出鬼沒，能力詭異的感染體，這種變異生物好對付的多。
程野偏過頭，看向身邊問道，“李杰，看起來你見過這東西？”
“是，大人！”身材高瘦的李杰立刻點頭，語氣里帶著幾分熟稔，“沙省的河溝里最常見這種變異水螞蟥，只是體型這麼大的沒見過幾只。”
“這玩意怕火也怕強光，只要在岸邊提前點上明火，再用探照燈照著水面，它們基本不敢靠近。而且別看它體型大、吸血快，其實飛行速度慢得很，軀體也軟，隨便一槍就能打穿。”
沙省的常見變異生物，到了石省自然會成為威脅。
就像內陸的人很少吃水產一樣，對于那些生活在礦場的家庭而言，一輩子沒見過這種東西，確實很難提起警惕心。
程野沒有貿然帶人靠近尸體，而是等羅庫克去而復返，才上前站在一旁，看著他處理後續。
只見羅庫克從隨身背包里掏出個小紙包，往兩具干癟的尸體上撒了些淡黃色粉末。
粉末一接觸尸體，立刻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腥氣，原本干枯的皮膚表面，竟泛起一圈圈細密的白點，像是有什麼隱藏的物質被激發了出來。
等味道更濃郁些，羅庫克示意紅區的人拉開提前備好的裹尸袋，將尸體裝進去，又讓人把四個吹滿氣的膨脹球也塞了進去。
在這荒郊野外，根本沒時間精力去挖坑掩埋，眾人只能默默攥緊裹尸袋的邊緣，心里無聲祈禱後，合力將兩個袋子扔進了白水河。
黑黃色的裹尸袋在水里翻了個滾，或許是尸體里的血液早已被水螞蟥吸干，袋子很快浮上水面，順著水流往下游漂去。
“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羅庫克拍了拍手上的灰，走過來輕聲道，“希望他們的犧牲，能為咱們多爭取點準備時間。”
“那粉末是用來吸引感染體的？”程野看出來些門道。
檢查官手冊里確實有荒野生存的章節，提到過不少特殊藥物配比。
有的能吸引感染體，有的能驅散變異生物。
可那些大多是大開拓時代的“老黃歷”了，無論是變異生物還是感染體，進化速度都遠超預期，今天好用的手段，過段時間可能就失效，甚至反過來引火燒身。
只有少數冷門手段能勉強維持效果，可也是用的人越多，失效越快，所以這類手段，基本都是檢查官壓箱底的寶貝。
羅庫克搖了搖頭︰“不是吸引，只是想讓水里的變異生物跟著尸體往下游去。而且白水河水流這麼快，能分散多少注意力，還不好說。”
他頓了頓，下巴對著水面努了努，“你看出來什麼門道了嗎？”
“沒有。”
程野坦然搖頭，“滿打滿算，這也是我第二次出城。”
“那好，你看我手指的方向。”羅庫克也不藏著掖著，干脆的指著不遠處的水下。
程野立刻眯起眼，抬手搭在眉梢上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平靜的水面上，羅庫克所指的那片區域，水體顏色似乎比周圍深一些，泛著淡淡的黑銀色，可就算仔細看，也像是陽光折射造成的錯覺。
“有東西？”看清楚以後，程野沒接羅庫克的話，反而追問了一句。
“你不是槍法好嗎，可以開一槍試試。”
“那還是算了。”程野笑著搖頭。
打下刺鳥首領，是因為刺鳥群雖煩人卻沒有實質性的威脅。
可給水下的感染體開槍，萬一沒打死，反而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力，那麻煩就大了。
這些感染體可不是普通野獸，不少“品種”都記仇得很。
羅庫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沒想到程檢查官第二次出荒野，就這麼謹慎。”
“不是謹慎，是不蠢。”程野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嘴角笑容不減，語氣卻嚴肅了起來，“夜里如果有東西上岸，我不希望你為了考核把東西引到我這里，如果讓我發現，我會認定你已經被感染源寄生，直接殺了你。”
“這麼有信心？”羅庫克面色不變，語氣里听不出情緒。
“你可以試試，我向來說到做到。”
“那好，這句話我也原封不動還給你，哪邊的麻煩，哪邊自己處理。”
羅庫克也收起了笑意，兩方這下才算是正式劃下界限。
確定了底線，程野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變異水螞蟥，示意身後的李杰遞來撬棍。
戳了戳第一只，沒有反應。
但撬棍踫到第二只的瞬間，面板卻彈出來一行行信息。
【收集器檢測到正在逸散的生物信息，正在自動吸收】
【吸收完成，收錄新生物圖鑒︰變異水螞蟥】
有了！
程野不動聲色地收回撬棍，毫不猶豫地轉身帶人離開。
路上，他已經有些能明白劉畢為什麼在提醒他的時候，這麼擰巴了。
能在檢查站的休養版本上位，羅庫克這人確實不簡單。
可能給人挖坑已經形成了習慣，每一句話似乎都沒問題，但連起來卻能感受到一股明顯的算計，稍不防備就可能被他推進規則允許範圍內的“坑”里。
似王康這樣的傻小子，絕對不能讓他和羅庫克單獨接觸，否則被賣了恐怕還在幫對方數錢。
回到超市前，都不用程野吩咐，跟去河邊的十多人就主動圍上人群，把變異水螞蟥的情況、李杰說的弱點（怕火、強光、軀體脆弱）一一講了清楚。
礦場家庭們起初還有些害怕，但一听這東西用鐵鍬也能拍死，頓時松了口氣，重新拿起工具投入基建，只是動作卻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顯然是僥幸心理被打破後，誰都不想等到天黑，周邊還是空蕩蕩的，連個能依托防守的據點都沒有。
“程哥.”王康湊過來，壓低聲音，眼神里帶著幾分警惕，“剛才我看見加西亞往邊界撒了點白色粉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嗯？”程野轉過頭瞥了眼，隨後搖頭道，“沒事，不用管他。”
白色粉末灑在紅區範圍內，並沒有越過界限，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
但羅庫克和加西亞的這種手段，卻讓他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在戰斗力上，他自詡不會輸給兩人，而且手里還有能和母源較量的底牌。
可這種荒野里保命的小手段、能庇護一群人的實用技巧，他卻一個都沒有。
此前也沒想著往這方面搜索，這次考核結束倒是需要上心了。
安排王康繼續督促居民建設後，程野一邊往野地方向走，一邊打開面板瞄了眼變異水螞蟥的信息。
【變異水螞蟥】
【描述】︰來自沙省的特殊變異生物，體型龐大，以生物血液為食。唾液可提取特殊蛋白，可用作醫用抗凝、應急解毒。
【當前已收錄特性】︰
抗凝蛋白（5.17%）
生長因子（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