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圖書館，程野打開面板瞥了眼充能值。
44%
按照滿值200度計算，差值6%為12度。
“只差最後這點簡單，晚上回家充上，明天就能湊夠一次搜索。”
緩沖區居民用電的功率還是被限制的太死。
程野不是沒想過潛入工廠，或者是去找找公交車、運輸車的充電位，那里肯定有大功率充電口。
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點太冒險了。
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實力，根本承擔不了被人發現的後果。
一旦有人將他的異常上報內城，萬一被當成某種特殊的感染體，恐怕瞬間就會招來滅頂之災。
“穩住，別浪！”
程野心中默念，很快將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徹底拋到腦後。
抬頭看天。
細雨迷蒙，陰雲似先前那般壓頂低垂，想來下一場暴雨應該又要來了。
受到影響，主城區的戒嚴果然在第一時間啟動，導致回去的公交車又變成了空車。
等到程野一路驗證身份回到電子廠職工小區，時間已經接近夜里九點半。
東叔的店鋪早早關了門，大肉食堂後廚還亮著光，應該是在準備第二天的食材。
“還是要盡快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啊。”
程野搖了搖頭。
兩個月時間匆匆，忙著練武，忙著通過檢查官的考核，倒沒覺得時光難熬。
可隨著劉畢一走，現在連個能說上話的人都沒有了。
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想法，程野剛上到五樓，還沒來得及開門，跨在腰間的防務通叮鈴鈴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程野嘆了口氣，果然是羅曉雪。
自己那沒見過面的“老爹”運氣著實不錯，竟能在廢土交到如此重情重義的朋友。
換做是他，也不敢打包票說能在朋友身故後，仍這般盡心照料其後代。
“哎，羅姐，我剛回家呢。”
關上防盜門，程野接通電話。
“明天就要去快速檢查站上任，怎麼今天還回家這麼晚，不好好休息？”
“我去圖書館看了會書，主要是還沒正面和感染體戰斗過，想著提前多準備一些，到時候應對起來也從容。”
話筒對面沉默了兩秒。
“程野，別把自己繃這麼緊，放松點。”羅曉雪盡可能放慢語速，安慰道︰
“當年我頭回上前線時跟你現在狀態差不多，總把感染體想成洪水猛獸，生怕一個不留神就丟了命，後來真刀真槍接觸多了才發現，很多恐懼都是自己嚇自己。”
“感染體說到底也是肉體凡胎，那些所謂的特殊能力，只有在形成規模性潮涌時才會真正構成致命威脅，你只要按照我昨天說的那些，保管能堅持到你B哥回來。”
不得不說，劉畢和羅曉雪在勾心斗角這一方面，都沒有什麼天賦。
兩人雖然都清楚這波人事調動，已經將程野卷入東西兩派的斗爭漩渦，卻仍心存僥幸，幻想著能夠苟住，等到風頭過去。
是我想的太復雜了嗎？
程野眼神閃過一絲迷茫，但下一秒又迅速斂去，眸光重新變得堅定。
命只有一條，沒有給他二次試錯的機會。
在沒擁有能夠無視任何陰謀詭計的實力之前，凡事做最壞的打算總沒錯。
“這點我心里有數，羅姐放心就好了，去圖書館看書也算放松嘛，畢竟前些日子跟B哥練得太狠，這疼那疼一直沒恢復過來。”
“可不是嘛，你都明顯變了個人似的。”
話筒另一邊，羅曉雪也笑了起來。
“那你就好好休息，走之前你B哥都安排好了，明天去南站沒人會為難你，那里都是東派的人，個個都欠著你爹的人情。”
“南站？”
程野笑容驟斂，“羅姐，沒有意外的話，我打算先去北站。”
“什麼？”
話筒里立刻傳來水壺墜地的聲音，緊接著便是羅曉雪的咆哮聲︰“你瘋了，北站都是西派的人，你一個新人嫌死的不夠快是吧？”
“加西亞現在還在衛生所躺著，西派的人都恨死劉畢了，你是劉畢一手帶起來的，去到那邊，不得被他們針對到死？”
羅曉雪的語氣有些異常激動。
如果沒見過程野，不清楚程野的風格，思維方式，她只會覺得這孩子一時腦抽了，勸一勸就能回心轉意。
但正是清楚程野有自己的思維方式，自己的決斷，她才不能理解，為什麼要冒著危險去北站！
而且她不敢想象，要是劉畢回來听說程野一開始就固執地往北站跑，出了意外，會瘋成什麼樣子。
畢竟東派的老資歷檢查官被輪換到北站執勤，都要頭疼好長時間。
你一個沒去過快速崗，還是見習檢查官的新人，去敵人的大本營，那不是主動找死嗎？
“還有，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就算北站的站長不為難你，下面那些執勤的警衛、工作人員，不得處處給你刁難？”
“听我的，你要是去北站出了意外，你B哥非得把檢查站都給砸嘍！”
羅曉雪的情緒愈發激動，聲音都帶上了顫抖，大有一副程野現在不答應，就立刻從防務通里沖出來的架勢。
“羅姐，你先不要激動，別嚇到伊伊，你听我說...”
本來程野是不想解釋的這麼多的，但一想到劉畢一家人對自己都這麼好。
如果不解釋清楚自己的選擇，羅曉雪恐怕會擔心的夜夜睡不著覺。
“你說的東西我都知道，放心，昨天你不也說了嗎，我這個人精明的就和舊時代的人類一樣。”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這麼固執？”
“不是固執，而是...人性，羅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檢查官和下面的工作人員，和警衛，是一種什麼樣的關系？”
羅曉雪沉默了幾秒，沉聲道︰“想要成為檢查官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世襲父輩，要麼有了空缺由站長遞補人員上來，一輩子無望往上爬的人或許對你友善，但那些有資格上位的人，因為你沒有子嗣後代，一定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
“錯了！”
嚓。
窗外驚雷炸響。
雨勢開始加大，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發出如戰鼓一般的咚咚聲。
“錯了？”
“羅姐，檢查站的水遠比你想的深。”
程野起身推開窗戶，任由雨聲拍打著蓋過聲音，“只要上面一天不改掉世襲制度，這檢查站上但凡有人敢露頭覬覦位置，那就會得罪東西兩派所有檢查官，成為所有人的敵人。”
“換位思考，如果B哥未來要將檢查官傳給伊伊，可站內偏偏有人盯著那個位置，你會放任不管嗎？”
“某些方面，東西兩派斗的不可開交，但某些方面，是檢查官所有人的利益，哪怕他們恨我入骨，恨不得讓我下一秒就死掉，也不敢在我死之前，做出任何逾越紅線的行為。”
羅曉雪陷入長久的沉默，兩邊話筒都只剩下了嘩嘩雨聲。
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角度。
現在被程野提出來仔細思考，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其實這也是時代的局限，讓羅曉雪有些分不清檢查官和下面警衛之間的關系。
若是放到古代就很好理解，檢查站的站長就是皇帝，下面的檢查官就是藩王。
藩王死了，無人繼承，皇帝可以將其封地賞給有功勞的大臣、將軍。
但要是藩王還活著，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通過搞死藩王的方式拿到封地。
皇帝能忍？
其他藩王能忍？
哪怕再退一萬步，大家都想讓這個藩王死，也不會容忍下面的大臣起這個心思。
為什麼？
因為誰敢保證自己的後代就一定能坐得穩檢查官的位子！
今日無人為我吶喊，明日枷鎖加身，皆是咎由自取。
正是清楚這一點，程野才一點也不擔心去北站會被下面的人刁難。
而且就算有人和加西亞一樣犯蠢，他也有的是手段對付。
“那你去南站，不也是一樣？”
羅曉雪憋了半天，最終還是有些不服氣。
就算下面的人不刁難你，西派的檢查官，站長，就會放過你？
“這就涉及另一個問題了，羅姐，你能相信我嗎？”
程野嘆了口氣。
有些話終究沒法直說，比如此刻最盼著他死的人是丁以山，而哈林反倒未必想讓他命喪北站。
畢竟程野這個“3”點死了，東派可以立刻遞補一個強力的人手上來，至少也是“6”或者“7”，填補東派此前缺失的戰力斷層。
而西派剛剛痛失一員“大將”，此消彼長之下，兩派勢力又會重回微妙的平衡狀態。
所以現在直接去北站，就算不熟悉快速通道，也是相對安全的選擇。
要是真听了劉畢和羅曉雪的建議，去南站啥也不懂，一個見習檢查官出點意外簡直太正常了。
“我能相信你，但我...還有你B哥不想看到...”
“程野鍋鍋，還有我！”劉伊的聲音也在話筒里響起，雖然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但肯定不能少了她。
“哈哈，伊伊怎麼還不去睡覺？”
“響雷了，好怕怕，爸爸都不在家，我擔心爸爸！”
“放心，下一次你爸爸出去的時候，程野哥哥也跟著去保護他怎麼樣？”
“不好不好，爸爸說你很弱，讓我長大了也要保護你 。”
嘶。
好扎心。
“羅姐，你就快帶著伊伊趕緊睡吧，我保證，絕對不會出現問題。”
經過伊伊打趣，氣氛不再像剛剛那麼嚴肅。
“而且就算真被刁難了，我明天轉頭直接去南站，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那你保證？”
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勸不住，羅曉雪嘆了口氣，只能松口。
不是因為她想不到怎麼反駁程野，而是程野昨晚的表現以及現在的成熟，讓她恍惚間有種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程龍的感覺。
“我保證，一定會活著...等到B哥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