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山八百里,赤地連天。
山石被燒得通紅發亮,扭曲的空氣蒸騰著,視線所及一片模糊晃動。
大地龜裂開無數深不見底的黑色縫隙,如同巨獸張開的嘴,吐出灼人的熱浪。
沒有草木,沒有飛鳥,連天空都仿佛被烤成了暗紅色,一輪毒日高懸,無情地炙烤著這片焦土。
熱風卷著滾燙的沙礫撲面而來,打在臉上如同針扎火燎。
白龍馬的蹄鐵踏在滾燙的地面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縷縷青煙。
豬八戒早已脫了上衣,露出肥碩的肚皮,汗水剛滲出毛孔就被烤干,留下一層白花花的鹽漬,他不停地用袖子扇風,舌頭伸得老長,像條離水的魚。
“熱……熱煞俺老豬了!這鬼地方,比老君的煉丹爐還邪門!”
唐僧端坐馬上,僧袍早已濕透又烘干數次,緊貼在身上。
他嘴唇干裂,臉色蒼白,強忍著酷熱,聲音嘶啞“悟空,這火焰山……當真無路可繞?”
孫悟空拄著金箍棒,火眼金楮也被這蒸騰的熱浪灼得有些發干。
他抹了把額頭,汗水瞬間蒸發,只留下滾燙的觸感。
“師父,此地是西去必經之路。土地老兒說了,八百里火焰山,銅腦蓋,鐵身軀,過得此山,也要化成汁!繞路?除非咱們能飛過十萬八千里去!”
“那……那可如何是好?”
唐僧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辦法倒有一個。”
孫悟空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此地之熱,源于山中之火。若要滅火過山,非翠雲山芭蕉洞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不可!”
“鐵扇公主?”
豬八戒一听扇子能滅火,綠豆眼又亮了起來“猴哥!那還等什麼?快去借扇子啊!俺老豬快被烤成乳豬了!”
孫悟空卻難得地沉默了一下,抓了抓腮幫“借?怕是不好借。那鐵扇公主是紅孩兒的親娘。”
“啊?!”
豬八戒和沙僧同時驚呼。
豬八戒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起來“我的親娘咧!那紅孩兒被觀音菩薩收去做善財童子,他老娘還不恨死咱們了?這扇子能借給咱們才怪!”
沙僧沉默地放下行李擔子,解開衣襟,露出虯結肌肉上被熱浪灼出的紅痕,低聲道“大師兄,硬闖還是智取?”
他言簡意賅,直接問策略。
孫悟空眼中凶光一閃“先禮後兵!若她識相,乖乖借扇便罷。若是不識抬舉?”
他掂了掂手中的金箍棒“俺老孫的金箍棒,也不是吃素的!師父稍待,俺老孫去去就來!”
說罷,一個筋斗翻起,化作金光,直撲西南翠雲山方向。
翠雲山與火焰山如同地獄天堂之別。
山巒疊翠,古木參天,飛瀑流泉叮咚作響,空氣濕潤清涼,帶著草木清香。
芭蕉洞掩映在一片巨大的芭蕉林中,洞口藤蘿垂掛,清幽雅致。
孫悟空按下雲頭,在洞外高喊“牛大哥!嫂嫂!小弟孫悟空特來拜訪!請嫂嫂開門相見!”
洞內,鐵扇公主羅剎女正對鏡梳妝。銅鏡中映出一張艷若桃李卻冷若冰霜的俏臉。
听得孫悟空的聲音,她手中玉梳“啪”地一聲拍在妝台上,柳眉倒豎,鳳眼含煞“潑猴!你還有臉來?!”
想起愛子紅孩兒被收走,骨肉分離之痛如同毒蛇噬心,新仇舊恨瞬間涌上心頭。
她猛地起身,抄起掛在牆上的青鋒雙劍,厲聲對侍女道“取我披掛來!今日定叫這猢猻有來無回!”
洞門轟然打開。鐵扇公主一身火紅戰裙,手持雙劍,俏臉含霜,殺氣騰騰地沖出。
“孫悟空!你這遭瘟的猢猻!害我孩兒,還敢上門送死?!”
孫悟空連忙擺手,擠出笑臉“嫂嫂息怒!嫂嫂息怒!紅孩兒在南海紫竹林做了善財童子,受菩薩點化,那是正果!是好事啊!”
“小弟此來,實是遇到難處,火焰山八百里烈火擋路,師父難行,特來求借嫂嫂的芭蕉扇一用,扇滅火焰,即刻奉還!還望嫂嫂看在昔日與俺老孫和牛大哥結義的情分上,行個方便!”
他姿態放得極低。
“情分?!”
鐵扇公主怒極反笑,聲音尖利“你害我孩兒骨肉分離,還敢提情分?!想要扇子?做夢!”
話音未落,手中雙劍化作兩道青色寒芒,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孫悟空咽喉和心窩!
劍勢凌厲刁鑽,帶著一股陰寒刺骨的殺氣,顯然恨極。
“嫂嫂!休要動手!”
孫悟空見勸說無效,也動了真火。
金箍棒瞬間入手,金光暴漲,一招“撥雲見日”,當當兩聲脆響,將雙劍格開。
他身形靈動,不欲傷她,只想奪扇“嫂嫂!借扇救人,功德無量!何必如此固執!”
“功德?我只想你師徒化為灰燼!”
鐵扇公主狀若瘋虎,雙劍舞得潑水不進,招招不離孫悟空要害。
她劍法精妙,身法飄忽,加之恨意滔天,一時間竟與孫悟空斗了個旗鼓相當。劍氣縱橫,將洞外的芭蕉葉斬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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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洞口打到半空,劍光棒影攪動漫天風雲。
孫悟空顧忌對方身份和芭蕉扇下落,不敢下死手,打得有些束手束腳。
鐵扇公主卻是拼了命,雙劍之上寒氣森森,竟隱隱克制了周遭的灼熱空氣。
斗了約莫半個時辰,鐵扇公主漸漸力怯。
她畢竟法力不如孫悟空深厚,久戰之下,氣息漸亂。
她虛晃一劍,跳出戰圈,喘著氣,恨恨地盯著孫悟空“潑猴!算你本事!扇子……扇子借你也無妨!”
孫悟空聞言一喜,收回金箍棒“嫂嫂深明大義!扇子何在?”
鐵扇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和狡黠,從口中吐出一物,迎風一晃,化作一柄小巧玲瓏、青翠欲滴的芭蕉扇,遞了過來。
“拿去吧!記住,只消對著火焰山連扇三下,大火自滅!”
孫悟空不疑有他,接過扇子,入手冰涼,確非凡品。
他大喜過望“多謝嫂嫂!用畢定當奉還!”
轉身一個筋斗,迫不及待地飛回火焰山。
“師父!扇子借來了!”
孫悟空興沖沖地落下雲頭,將手中翠綠小扇遞給唐僧看。
唐僧等人見扇子小巧玲瓏,卻寶光隱隱,都覺欣喜。
豬八戒更是急不可耐“猴哥!快扇!快扇!俺老豬快熟了!”
孫悟空手持芭蕉扇,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八百里沖天烈焰,運足力氣,猛地扇下第一扇!
呼!
平地卷起一陣狂風!風勢猛烈異常,飛沙走石!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熊熊烈焰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如同被潑了滾油,“轟”地一聲,火舌猛地竄起萬丈高!
火勢瞬間暴漲!赤紅的火浪如同咆哮的巨獸,瘋狂地向外蔓延,將原本未被波及的邊緣地帶也瞬間吞噬!
熱浪排山倒海般涌來,眾人只覺得臉皮都要被烤化了!
“啊!”
豬八戒離得稍近,幾根鬃毛瞬間焦糊卷曲,嚇得他連滾帶爬往後逃。
“猴哥!你扇的什麼風?!火更大了!”
“怎麼回事?!”
唐僧也驚得面無人色。
孫悟空也懵了,看著手中依舊翠綠的小扇,又看看暴漲的火勢,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咬咬牙,不信邪,再次運力,狠狠扇下第二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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