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車遲國,一路西行,地勢漸低,水汽漸豐。
空氣中不再是干燥的塵土味,而是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淡淡的水腥氣。
官道兩旁,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蘆葦蕩,枯黃的葦桿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低語。
行不過數日,前方豁然開朗,再無道路!
一條浩瀚無邊的大河,橫亙在天地之間!
河水渾濁,呈現出一種沉滯的土黃色,水流看似平緩,卻隱隱透著一股吞噬萬物的沉重感。
河面寬闊得望不到對岸,水天一色,霧氣蒙蒙。
鵝毛不浮,弱水難渡!
這便是八百里通天河!
河邊散落著一些破敗的漁村,房屋低矮,多為泥坯茅草,顯得異常貧瘠。
岸邊不見舟楫,只有一些腐朽的船板散落在泥灘上。
空氣中那股水腥氣更加濃重,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氣息。
“師父,這河好生古怪!”
豬八戒看著那渾濁的河水,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水黃得像泥湯,一點生氣都沒有,鵝毛都浮不起,這怎麼過去?”
唐僧望著無邊無際的河面,也是愁眉緊鎖“如此大河,無橋無船,如何是好?”
孫悟空火眼金楮掃視河面,眉頭緊蹙。
他不僅看到河水的詭異,更看到河面上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帶著血腥味的怨煞之氣!
河底深處,隱隱有一股強大而凶戾的妖氣盤踞!
“此地必有水妖作祟!”
孫悟空沉聲道“只怕道行不淺!”
正說話間,一陣淒慘的哭聲從不遠處一個村落傳來。
師徒四人循聲走去,只見村口一戶人家門前,圍著一群面黃肌瘦、神色悲戚的村民。
一對頭發花白、衣衫襤褸的老夫婦,正抱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穿著大紅襖、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
小女孩眼神空洞,小臉上滿是淚痕,身體因恐懼而瑟瑟發抖。
旁邊還有一個稍大些的男孩,同樣穿著新衣,臉色慘白,緊咬著嘴唇,強忍著不哭出來。
“陳老哥,陳大嫂……時辰……時辰快到了!”
一個村長模樣的老者,抹著眼淚,聲音哽咽。
那老翁抬起渾濁的淚眼,看著懷中如花骨朵般的老來幼女,老淚縱橫。
“我的兒啊!阿爺……阿爺沒用啊!護不住你!”
老嫗更是哭得幾乎昏厥過去。
孫悟空上前詢問。
村長悲聲道“長老有所不知!這通天河中,住著一位靈感大王!神通廣大,掌管風雨!”
“他……他每年都要我們村獻上一對童男童女享用!若是不獻,便興風作浪,淹沒村莊!今日……今日便是獻祭之期啊!陳家……陳家今年抽中了簽!”
他指著那對童男童女,正是陳清的幼子陳關保、陳澄幼女陳一秤金。
“豈有此理!”
唐僧听得目眥欲裂“朗朗乾坤!竟有如此凶殘妖邪!殘害無辜孩童!悟空!八戒!定要除此妖孽,救下這兩個孩子!”
豬八戒看著那哭得快斷氣的老人和瑟瑟發抖的孩子,也是心頭火起,忘了害怕“師父放心!老豬我最恨吃小孩的妖怪!看我不一耙子築死他!”
孫悟空眼中寒光一閃“好!俺老孫正想會會這靈感大王!”
他心中冷笑,又是“大王”,又是索要童男童女,這做派,與那車遲三妖、烏雞青獅何其相似?
這西行路上的妖怪,倒是一個比一個會擺譜!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拔下兩根毫毛,吹口仙氣,分別變作陳關保和一秤金的模樣,惟妙惟肖。
又將真的兩個孩子用個障眼法藏起,交給沙僧看護。
“八戒,你變那女娃!”
孫悟空指著假的一秤金。
豬八戒看著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模樣,臉皺成了苦瓜“猴哥!這……這俺老豬堂堂天蓬元帥,變個小女娃?多……多難為情啊!”
“少廢話!想救孩子就快變!”
孫悟空瞪了他一眼,自己搖身一變,化作假陳關保的模樣,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豬八戒無奈,只得掐訣念咒,臃腫的身軀扭動縮小,變成一個穿著紅襖、梳羊角辮的胖乎乎小女娃,只是那蒲扇耳朵和蓮蓬嘴怎麼也變不完全,顯得有些滑稽。
唐僧和沙僧護著藏起的真孩子,躲在遠處。
孫悟空(假關保)和豬八戒(假一秤金)則被村民抬上供桌,擺放在村口河邊一處簡陋的祭台上。
供桌上擺著些粗陋的果品,點著幾柱劣香。
日頭西斜,河面上霧氣更濃,帶著刺骨的寒意。
風停了,連蘆葦蕩的沙沙聲都消失了,死寂得可怕。
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滑膩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水,從渾濁的河心深處彌漫開來。
咕嚕嚕……河心處,水面突然劇烈翻滾,鼓起一個巨大的水包!
水花四濺中,一個猙獰的身影破水而出!
那怪物,魚頭人身!一顆碩大的鯉魚腦袋,覆蓋著暗金色的堅硬鱗片,魚眼如同兩盞幽綠的燈籠,閃爍著殘忍貪婪的光芒。
闊口獠牙,腮邊兩根長長的肉須飄動。
人身則覆蓋著青黑色鱗甲,肌肉虯結,手持一柄九瓣赤銅錘,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和強大的妖威!
正是靈感大王!
他踏著渾濁的浪頭,如同魔神般降臨祭台前!
幽綠的目光掃過供桌上的“童男童女”,發出低沉而貪婪的笑聲“ !今年的祭品,倒是新鮮!”
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假關保孫悟空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假一秤金豬八戒則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小胖手攥緊了衣角。
靈感大王伸出覆蓋著粘液的巨爪,帶著一股腥風,朝著“一秤金”那胖乎乎的臉蛋抓來,似乎想先嘗嘗這“女童”的滋味!
豬八戒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帶著魚腥味的巨爪,頭皮發麻,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聲,猛地從供桌上跳起,瞬間變回本相。
九齒釘耙帶著烏光,朝著那魚爪狠狠築去“去你娘的!吃你豬爺爺一耙!”
“妖怪!吃俺老孫一棒!”
孫悟空也同時暴起,金箍棒化作一道撕裂霧氣的金光,帶著崩山裂海之勢,朝著靈感大王那顆猙獰的魚頭,狠狠砸下!
通天河畔,大戰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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