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明帶著人去接收證據材料,陳正獨自坐在辦公室里,望著窗外的市委大院,眉頭依舊沒舒展開。
方波案被調走,意味著 y 市失去了追查洪家的關鍵線索,而洪鳴這麼急著把案子攬過去,是不是在怕什麼?
君凌的辦公室里飄著淡淡的茶香,他剛看完李娜發來的張強審訊進展簡報。
楊墨就急匆匆推門進來,語氣里帶著幾分急切︰
“君書記,周明下午去了市委,把方波案提級到省里審了!陳正書記攔不住,穆書記也同意了!”
楊墨以為君凌會皺眉頭,甚至會動怒。
畢竟方波案是撕開洪家的重要切口,現在被周明截胡,之前的努力似乎要白費。
可君凌只是抬了抬眼,示意他坐下,還給他倒了杯熱茶,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知道了,早就收到消息了。”
“您早就知道?”
楊墨愣了一下,接過茶杯的手頓在半空,
“那您怎麼一點都不急?以周明和洪家的關系,肯定會把他和洪家的牽扯抹干淨,到時候咱們想查都沒機會了!”
君凌端著茶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壁,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樹影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急什麼?方波本來就不是咱們的主要目標。你想想,一個靠攀附洪家上位的副市長,手里能有多少洪家的核心秘密?頂多是收點好處、幫著走點流程,真要動洪家的根基,靠方波遠遠不夠。”
他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文件,指著其中一頁︰
“咱們一開始抓方波,目的就不是把他送進去,而是敲山震虎——讓洪家知道,咱們已經盯上他們了;讓陳煒知道,他的人不是鐵板一塊;更讓穆也看到,洪家在省里的勢力有多深,連副廳級干部的案子都能直接提級。現在洪家急著把案子攬過去,反而說明他們心虛了,也暴露了周明這條線——這比把方波關起來,價值大多了。”
楊墨這才反應過來,心里的焦急漸漸散去,卻還是有顧慮︰
“可方波案被調走,咱們少了個牽制洪家的籌碼,李局那邊審張強,會不會也受影響?”
“不會。”
君凌搖了搖頭,語氣篤定,
“張強是市局抓的,涉及的是強迫女性和其他問題,歸公安系統管,省紀委管不到。李娜已經找到了張強家人的聯系方式,正在做工作,只要突破他的心理防線,就算方波那邊斷了線,咱們也能從洪家物流和洪曉身上找到突破口。”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而且,洪家越是急著掩蓋方波的事,越說明他們怕咱們順著方波查到更深的地方。你以為洪鳴為什麼要讓周明提級辦案?不是為了保方波,是為了保能源項目里的貓膩。那才是洪家的命根子,也是咱們真正要查的東西。”
楊墨徹底明白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的思路豁然開朗︰
“您是說,咱們故意放方波案被提級,讓洪家放松警惕,其實是在盯著能源項目?”
“算是吧。”
君凌笑了笑,
“洪家把注意力放在方波身上,就會忽略咱們在物流和能源項目上的動作。”
他站起身,走到楊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楊墨,做事情不能只看眼前。方波案被調走,看似是咱們輸了一步,其實是讓洪家暴露了更多破綻。接下來,你多跟陳正書記對接,盯著審方波的動向——要是他們敢篡改證據、包庇方波,咱們就把周明的問題捅到省委常委會。洪家想靠權力壓案,咱們就用規矩破局。”
楊墨重重地點頭,心里的擔憂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君凌布局的敬佩。
他看著君凌從容的側臉,突然明白——從一開始,君凌就沒把方波當成終點,而是把他當成了撬動洪家黑幕的一塊杠桿。
現在洪家主動接過這塊杠桿,反而讓君凌有了更廣闊的操作空間。
辦公室里的茶香依舊,陽光透過窗戶,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市看守所的監室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鐵窗欄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只有一縷微弱的陽光擠進來,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張強靠在牆角,雙手抱膝,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面。
這已經是他被關進來的第五天了,洪曉派來的人昨天通過看守所的 “關系” 傳了話。
說讓他扛住,等風頭過了就想辦法把他弄出去,還承諾給他一筆不菲的費用。
可這話,他越想越沒底。
李娜審訊時的眼神還在他腦子里打轉。
那眼神太銳利了,像能看穿他所有的偽裝,一句 “沒人能保住你”,讓他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不是傻子,洪家是什麼德性他比誰都清楚︰
當年跟在洪曉身邊的 “兄弟”,有個因為漏了嘴,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還有個替洪家背了黑鍋,洪家承諾的 “照顧家人”,最後也只給了幾千塊就沒了下文。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嘩啦” 一聲,監室的鐵門被拉開,冷風灌了進來。
兩個警察押著一個瘦得不成樣子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男人穿著寬大的囚服,像掛在身上似的,頭發凌亂地遮住額頭,眼神怯生生的。
“進去,老實點。”
警察推了男人一把,男人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然後趕緊縮到角落里,低著頭不敢看人。
鐵門重新關上,監室里另外兩個犯人抬了抬眼,又繼續各自發呆。
張強也沒在意這個新來的,依舊靠在牆角,可眼角的余光卻忍不住往那邊瞟。
那男人太瘦了,顴骨高高凸起,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卻透著一股比同齡人更重的疲憊和惶恐。
突然想起自己剛進來時的樣子。
也是這樣惶恐,這樣抱著一絲僥幸,覺得有人會來救自己。
可現在,那點僥幸正在一點點被現實磨掉。
他看著那個年輕男人,說不定,這小子也跟他一樣,信了什麼人的 “承諾”,最後卻把自己搭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