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萬縣公安局的走廊里,晨光透過鐵柵欄在李娜臉上織出網狀陰影。她盯著市公安局來人遞來的《提審函》。
指尖摩挲著“市委政法委督辦”的紅章,忽然想起昨夜君凌在電話里的叮囑︰
“但凡涉及橫太的‘轉移’,一概先扣下。”
“抱歉,”
她將函件推回,警服肩章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陳虎涉及重大案件,按規定不能移交。”
“李局這是不給面子?”
為首的中年男人皺眉。
“市委張副書記親自批的函,你敢抗命?”
“請出示市局的批文。”
她摸出手機。
“否則我只能按程序上報。”
男人的臉色瞬間陰沉,手伸向腰間——不是槍,而是手機。
李娜余光瞥見他快速劃開的聊天界面,置頂對話框赫然是“橫太余雯”。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君凌的秘書楊墨舉著份加急文件闖入︰
“省廳通知,陳虎案移交省掃黑辦直管。”
提審函在男人手中發出脆響,他盯著文件上的“省委批示”紅章,喉結滾動兩下,忽然換上笑臉︰
“既然省廳有安排,那我們就不摻和了。”
“慢著,”
她忽然開口,
“這位同志貴姓?”
男人腳步頓住,背影僵硬如鐵。
“君市長讓我帶話,”
楊墨遞來杯熱水,
“他說橫太越急,我們越要穩。”
張明握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听筒里傳來的忙音像根細針,一下下扎進太陽穴。
他盯著辦公桌上的《y市領導干部廉政檔案》,封面燙金的黨徽在台燈下晃出刺目的光,忽然想起上個月填寫“社會關系”時,雙胞胎的名字被他用墨水涂了又涂,最終改成“遠房表妹”。
“省廳介入...”
他喃喃自語,指尖叩擊著“張明”二字,仿佛在叩問自己早已模糊的底線。
三年前收下雙胞胎時,他以為只是“逢場作戲”,卻不知早已淪為橫太的提線木偶。
“都怪余雯!”
他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聲響。
那個女人總說“橫太有通天的本事”,卻在關鍵時刻把他推到風口浪尖——陳虎被捕後,她堅持“轉移”的餿主意,分明是想拿他當盾牌,擋住省廳的調查鋒芒。
他摸出保險櫃里的鐵盒,里面裝著余雯親手交給他的“君凌受賄證據”u盤,此刻卻像塊燙手山芋,隨時可能引爆他的仕途。
窗外忽然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張明沖到窗前,看見橫太文旅城方向騰起濃煙——那是他親自批的“重點項目”。
濃煙中,他仿佛看見無數張憤怒的面孔,那些被強拆的拆遷戶、被污染的鋼廠工人、被橫太逼到絕境的企業家,此刻都化作無形的手,要將他拖進深淵。
“張書記?”
秘書敲門進來,捧著加急文件,“省掃黑辦的同志已經到了樓下...”
“讓他們等!”
張明吼道,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慌。
他想起雙胞胎妹妹昨天發來的視頻,兩個女人在橫太安排的別墅里試戴新鑽戒,背景音里隱約傳來“張明”的名字——那是橫太保鏢在交代“注意事項”。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已沒有退路︰橫太的鏈條環環相扣,他既是執棋人,也是棋子。
手機震動,余雯發來消息︰
“省廳的人我已打點,按原計劃行事”。
張明盯著屏幕,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絕望的瘋癲——所謂“打點”,不過是用更多黑錢堆砌陷阱,所謂“原計劃”,不過是讓他在省廳的調查里越陷越深。
他想起姜杰說過的“橫太沒有朋友,只有盟友”,此刻才明白,所謂“盟友”,不過是橫太用來填坑的犧牲品。
夜幕降臨時,張明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省掃黑辦的車輛駛入市委大院。
車燈照亮他緊皺的眉頭,也照亮了他臉上的冷汗——那不是為陳虎擔心,而是為自己即將崩塌的人生。
他摸出鋼筆,在“廉政承諾書”的落款處簽下名字,墨跡未干,卻已被掌心的汗漬暈染得模糊不清。
這個曾宣誓的市委副書記,終究在橫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再也看不清初心的模樣。
y市市政府大樓的晨光穿過百葉窗,在君凌辦公桌上投下整齊的光影。
他握著謝偉副廳長遞來的省委督辦函,紙張上的紅色印章還帶著油墨的溫熱,仿佛剛從打印機里駛出的正義之劍。
謝偉的警服肩章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冷光。
“省委常委會昨晚緊急開會。”
謝偉的聲音像塊淬了冰的鐵。
“樂縣鋼廠事件、萬縣拆遷血案、橫太集團壟斷經營,這一串案子已經捅到了督導組。”
他摸出平板電腦,劃開標著“絕密”的文件。
“你之前報的情況,省委書記批示‘深挖徹查,絕不姑息’。”
“省廳來得太及時了,”
他推過陳虎的審訊錄像硬盤。
“市公安局昨晚試圖轉移關鍵人證。”
謝偉的臉色瞬間陰沉,他調出省廳技術處的分析報告︰
“我們追蹤到橫太的關鍵人物,發現他們和市委某些部門有高頻聯系。”
他的目光掃過君凌身後的“清正廉潔”書法。
“尤其是張明副書記的辦公室,特別是最近一周。”
“張明...”
君凌的聲音里淬著冰。
“他孩子在國際學校讀書。”
君凌辦公室的空氣因謝偉的話驟然冷凝,百葉窗的光影在兩人臉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稜線。
謝偉指尖輕叩桌面,發出與槍械保險栓開合相似的節奏︰
“明面上的調查組今早進駐市公安局,”
他推過一張行車路線圖,紅色標記如匕首直插橫太集團總部,
“但真正的殺手 是我們——”
他指節敲了敲自己胸口,警服下的戰術背心隱約可見,
“省廳直屬隊伍,二十分鐘前已化裝成工程隊進入橫太文旅城。”
“橫太在轉移核心關系人。”
他將文件推回,袖扣上的梅竹紋章與謝偉的警徽在陽光下形成冷硬的呼應。
“所以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