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戶排查的片警和社區人員,敲開了一扇老舊的木門。
“你們是租的房子?老家哪的?來順城做什麼?”片警例行公事地問道,目光銳利地掃過屋內。
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一臉的褶子堆著笑,本地口音純正得不能再純正。
“警察同志,這是我自家的房,土生土長的順城人。”
她側了側身,讓出屋里的景象,昏暗狹小,一股子霉味。
片警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
畫像上的那個女嫌犯,就是四十歲上下的年紀。
“家里幾口人?”
“就倆,男人死得早,我跟兒子過。”女人嘆了口氣,演得活靈活,滿是中年喪夫的辛酸。
片警點點頭,這戶人家似乎沒什麼疑點,正準備登記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低著頭從里屋走出來,差點一頭撞在片警身上。
片警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他又是誰?”
這個年紀,絕不可能是她的兒子!
“哎喲,這是我妹夫,我妹夫!”女人連忙把他拉到身後,緊張地搓著手,“鄉下來的親戚,來住兩天,剛到,剛到……”
那個男人也配合著,憨厚地沖片警咧嘴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僵硬。
“你妹夫是啞巴?”片警注意到男人只是“啊啊”地比劃著,眼神里閃過一絲懷疑。
“是啊,命苦!”女人立刻抹了抹眼角,戲份十足,“我那妹子也來了,就在里頭,膽子小,不敢出來見人。”
片警聞言,和社區人員對視一眼。
一個本地寡婦,帶著鄉下來的啞巴妹夫和膽小怕事的妹妹。
這組合听起來古怪,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行了,打擾了。”
片警沒有再深究,帶著人轉身離開。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
女人背靠著門板,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剛才那副老實巴交的模樣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陰狠和精明。
“李大姐,是不是……暴露了?”
剛剛還扮演著啞巴的男人,此刻聲音正常,卻帶著一絲顫抖。
里屋,另一個女人也走了出來,臉色煞白。
“慌什麼!”被稱為李大姐的女人低喝一聲,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兩人,“沒看見他們挨家挨戶地查嗎?全市大摸底!”
她的心沉了下去。
順城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如此陣仗。
一定是那天的事,驚動了不該驚動的人。
“那……那南邊的貨怎麼辦?”男人急了,“人家點名要個漂亮的丫頭,妞妞那丫頭要是到手了……”
“閉嘴!”李大姐眼神一寒,“現在風聲這麼緊,還想著出貨?你是嫌命長嗎!”
“最近都給我老實待著,一步都不許踏出這個門!”
“等風頭過去,順城這麼大,有的是比妞妞更好的‘貨’!”
她眼中閃爍著貪婪而殘忍的光。
他們這伙人,就像是藏在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靠著李大姐這個本地人的身份作掩護,多年來從未失手。
可這一次,她心中卻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
公安局里,煙霧繚繞。
李克�面前的桌子上,攤著一張巨大的順城地圖,上面用紅筆圈出了好幾個區域。
所有的失蹤案,都指向了這些老舊的、人口混雜的菜市場周邊。
但排查結果,卻一無所獲。
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李軍和孫毅也是一臉疲憊,眼圈通紅。
“克�,你這個辦法,幾乎把順城翻了個底朝天,可那伙人……太狡猾了。”李軍掐滅了煙頭,聲音沙啞。
李克�沒有說話,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了長途汽車站的位置。
他前世的記憶碎片再次翻涌。
他記得,這個拐賣團伙最終落網,好像就是因為……交通工具!
對!就是長途汽車!
“李哥,孫哥。”李克�的眼楮驟然亮起,聲音無比篤定,“他們不可能步行把孩子帶出順城,火車站安檢嚴,他們的目標只能是管理最松散的……”
“長途汽車站!”李軍和孫毅同時驚呼出聲,豁然開朗!
“立刻排查所有南下線路的客車司機!”李克�一拳砸在桌上,“重點問他們,最近有沒有見過神情可疑的大人,抱著一個全程昏睡不醒的孩子!”
“告訴他們,那不是暈車,那是被下了藥!”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李克寧,拆開了余華的英文回信。
信上,余華用流暢的英文告訴他,自己已經當著李克軍的面,把他寫的那些信全部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看著那段描述,李克寧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席卷了全身。
原來,那個從小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堂哥,那個在他眼里無所不能、永遠光芒萬丈的李克軍,也會有如此狼狽不堪、被人當眾羞辱的一天。
原來,他也會被人拋棄。
原來,他也不是神。
壓在心頭十幾年的那座大山,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李克寧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提起筆,在回信中第一次、無比堅定地寫下了自己的目標——他要考江城大學!
他要去一個全新的世界,他要靠自己,徹底超越那個曾經的陰影!
……
就在李克�和警方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長途汽車站時。
一個電話,火急火燎地打進了市局。
孫毅猛地接起電話,听了幾句後,臉色狂變,隨即爆發出巨大的狂喜!
他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沖著李克�和李軍大吼︰
“找到了!”
“城西客運站的一個司機剛剛報警!”
“他說三天前,見過一個女的抱著個昏睡的小女孩上了去南方的車,跟我們給的畫像一模一樣!”
“而且……他還記下了那女人的目的地和車票信息!”
公安局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師傅正襟危坐,手中的炭筆在畫紙上飛速游走,沙沙作響。
他身前,幾個目擊者神情緊張,努力回憶著人販子的每一處細節。
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眉毛再粗一些,對,眼角下垂,看著就不是好人。”
“那個男的,顴骨很高,嘴唇很薄。”
炭筆停下,老師傅將畫紙轉向眾人。
紙上,一男一女兩張臉栩栩如生,那股子陰狠狡詐的神氣,幾乎要從紙上透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