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我從來……沒有穿過新衣服。”
一個叫黃小毛的男孩聲音很輕，卻像根針，扎在人心上。
“我也沒穿過襪子……”
他身上那件破舊的衣服顯然不屬于他，袖口磨得開了線，褲腿短了一大截，腳上的鞋子更是看不出原樣。
可這已經是他能拿出的、最體面的一身行頭。
孤兒院里，沒名沒姓的孩子，都跟著黃院長姓黃。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邊，那里有一小撮倔強的黃毛。
“黃奶奶撿到我的時候，唯一的記號就是這撮毛，所以就叫我黃小毛。”
男孩的眼圈紅了，聲音里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我想著，萬一……萬一我爸媽哪天听到這個名字，就能找到我了……”
他渴望父母。
哪怕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就是被丟掉的那個。
為此，他跟人打過最狠的架，打得頭破血流，也從不承認。
在孤兒院，新衣服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襪子更是連想都不敢想的物件。
所以當趙穎親手為他準備的嶄新衣鞋擺在面前時，這個已經快長成男子漢的男孩，防線瞬間崩潰。
“哇——！”
一聲壓抑不住的哭嚎，撕心裂肺。
趙穎的心，被這哭聲狠狠揪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上前，輕輕摟住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出一些的男孩，才發現他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好孩子，不哭了。”
趙穎的鼻子也酸得厲害，聲音都有些哽咽。
“以後，你們的衣服，趙媽媽全包了。”
“缺什麼，想要什麼，都跟媽說！”
“你們喊我一聲媽，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我的孩子！”
“媽！”
“趙媽媽！”
趙穎話音剛落，七八個孩子瞬間將她團團圍住，一聲聲帶著哭腔的呼喊，讓她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流中。
連日來的陰霾與病痛，仿佛在這一刻被沖刷得一干二淨。
趙穎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慶幸自己沒有怕麻煩，親手去為每個孩子挑選了衣物，這份辛苦，值得！
“還有我！還有我！我是你們的表叔！”
張俊明提著一個大包擠了進來，滿臉興奮。
“表叔剛上班，沒啥錢，先送點小禮物！男孩子一人一支鋼筆，女孩子一人一個漂亮發夾！”
“謝謝表叔！”
孩子們立刻被吸引過去，氣氛瞬間熱烈起來。
只是分禮物時，出了點小插曲。
張俊明鋼筆少買了一支，發夾卻多買了一個。
黃小毛看著別的男孩手里嶄亮的鋼筆，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個粉色的發夾，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他捏著那個發夾，猶豫了一下，突然跑向趙穎。
“趙媽，這個……送給你，你戴上肯定好看。”
趙穎看著他遞過來的發夾，先是一愣，隨即笑得眉眼彎彎，心里軟成了一片。
“謝謝小毛，你等一下。”
她看了一眼窘迫不已的張俊明，轉身快步跑進屋。
再出來時，手里多了一支英雄牌鋼筆。
“給，這是你李爸的鋼筆，他最喜歡讀書人了。”
趙穎將鋼筆塞進黃小毛手里，認真地看著他。
“拿著它，將來給你李爸，也給趙媽，考一個大學回來！”
“哇！是英雄牌的！李爸的鋼筆！”
黃小毛瞬間樂開了花，舉著鋼筆在院子里四處炫耀，那股得意勁兒，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小寶也學著哥哥姐姐的樣子，抱著一把鉛筆，搖搖晃晃地跑過來，給每人發了一支，那小大人的模樣，引得院子里笑聲一片。
一旁的焦大宏看得眼熱無比。
“不行不行，這太威風了！”
他大步上前，掏出一沓嶄新的鈔票。
“我是你們焦叔！來，焦叔給你們零花錢，一人一百！拿著！焦叔有的是錢！我也要當干爹，這感覺太過癮了！”
一百塊！
孩子們瞬間被這個數字嚇住了，一個個面面相覷，沒一個人敢伸手，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剛忙完的李克�。
“瞎搞什麼？”
李克�瞪了焦大宏一眼。
“有錢沒地方花，就去把福利院給我重新裝修一遍，到處漏風漏雨的像什麼樣子！”
他又轉向黃小光。
“小光，錢你們先拿著，每人留十塊，剩下的都交給黃院長。”
“這位是焦大宏，以後你們喊焦叔。要是缺零花錢，盡管找他。”
李克�三言兩語，就安排得妥妥當當，孩子們這才敢收下。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兩張大桌拼在一起，菜都是用盆裝的雙份。
金秀蘭炖了好幾只從老家帶來的土雞，焦大宏更是把一品海鮮的招牌菜搬空了十幾斤的鹵烏賊，還有剛出爐的烤鴨。
一個叫黃小燕的女孩膽子很小，一直緊緊挨著趙穎。
她看著滿桌的菜，大眼楮里全是迷茫和好奇，悄悄拉了拉趙穎的衣角。
“趙媽媽，那個……是什麼菜？”
別說烏賊和烤鴨，就連最普通的紅燒牛肉，她也從未見過，更別說吃了。
以至于，她竟不敢動筷子。
李克�見狀，干脆坐到了孩子們中間。
“這個，是雞，你們金奶奶從李家村老家帶來的土雞，味道最香。”
“這個叫烏賊，是一品海鮮的招牌，來，我教你們怎麼吃，要先把里面的骨頭抽出來……”
他極有耐心，像一個最尋常的父親，給孩子們介紹著每一道菜的來歷，教他們怎麼吃才最地道。
一頓飯，吃得滿室歡聲。
孩子們的笑臉，像最溫暖的陽光。
趙穎看著看著，竟也胃口大開，夾了一大塊以前聞到就想吐的雞肉放進嘴里。
很香。
她又吃了幾口米飯。
居然沒有吐。
原來，心情好了，吃什麼都是香的。
飯後，李萍萍拿出準備好的一堆筆記本，非要孩子們喊她“小姑姑”。
輪到黃小毛時，他卻不樂意了。
他比李萍萍還高一點，論年紀，甚至還大了一個月。
“你比我還小，我得叫你妹妹！”
“不行！按輩分，就得叫姑姑！”
“那……小姑姑？”
“不行！不準加那個‘小’字！”
李萍萍難得當一回長輩，叉著腰，立刻跟黃小毛斗上了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鬧作一團。
另一邊，李克寧則抱出了一整箱自己初中時的復習資料和筆記。
“這些都給你們，我當初可是憑自己本事考上一中的。”
他拍著箱子，眼里閃著光。
“都加油！期待你們，將來都能考上一中！”
“到時候，直接住到我們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