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狼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沉重地敲打在張闕幾近崩潰的神經上。每一步踏在積雪上的“噗噗”聲,都清晰地放大在耳邊,帶著死亡的韻律。那龐大的白色身影在風雪中越來越近,如同從地獄走出的魔神,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了趴在雪地中、氣息奄奄的張闕。
濃烈的、帶著頂級掠食者特有威壓的腥風,混合著風雪灌入張闕的口鼻,刺激著他昏沉的意識。頭狼幽綠的眼楮,冰冷、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視著即將獻祭的羔羊。它沒有急于撲殺,而是停在距離張闕不足三米的地方,微微低下頭,用那敏銳的狼鼻,仔細嗅聞著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和獵物身上散發出的衰弱氣息。它在確認,確認獵物是否真的失去了所有反抗之力。
這近在咫尺的審視,帶來的心理壓迫感甚至超過了直接的攻擊。張闕能清晰地看到頭狼口中呼出的白色霧氣,看到它嘴角殘留的、不知是涎水還是冰碴的痕跡,看到那如同匕首般森白的獠牙在風雪中閃爍的寒光。冰冷的恐懼感如同藤蔓,纏繞住心髒,幾乎讓他窒息。
張闕內心吶喊“不能…不能死在這里!”
遺忘的一切毫無意義,但求生的本能如同永不熄滅的火焰,在靈魂最深處瘋狂吶喊!這吶喊,壓過了劇痛,壓過了寒冷,壓過了眩暈!
就在頭狼似乎確認完畢,眼中凶光爆射,粗壯的後腿肌肉猛然繃緊,準備發動最後致命一擊的瞬間——
“呃啊——!”
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從張闕喉嚨里迸發!那不是絕望的哀鳴,而是凝聚了所有不甘、所有憤怒、所有求生意志的絕響!這嘶吼聲中,他趴伏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強行彈起!完全不顧胸前傷口因劇烈動作而再次崩裂、鮮血狂涌!他猛地抓起身旁一大把混合著冰碴和血塊的積雪,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狠狠砸向頭狼那雙冰冷的綠瞳!
這毫無殺傷力的攻擊,目的只有一個——干擾!
冰碴雪塊劈頭蓋臉砸來!頭狼下意識地閉眼、偏頭躲避!就是這不足半秒的遲滯!
張闕的身體已經如同離弦之箭,朝著與頭狼相反的方向——那片風雪更加猛烈、地勢似乎更加陡峭的區域,亡命狂奔!每一步踏出,胸口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鮮血順著破碎的衣襟不斷滴落,在身後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斷斷續續、刺目的猩紅印記。他的速度遠不如巔峰時,踉蹌、蹣跚,如同隨時會散架的破舊木偶,但求生的意志支撐著他榨干身體最後一絲潛能!
吼——!
頭狼發出一聲震怒的咆哮!它被這螻蟻臨死前的掙扎徹底激怒了!威嚴受到了挑釁!它龐大的身軀瞬間化作一道白色的閃電,以遠超張闕的速度,撕裂風雪,狂追而來!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擂鼓,緊追不舍!
追逐!一場在白色地獄中展開的、力量懸殊的死亡競速!
張闕根本不敢回頭!肺部如同著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灼痛。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模糊,只有耳邊頭狼那越來越近、如同悶雷般的喘息聲和利爪刨雪的嗤嗤聲,如同死神的低語,不斷提醒著他死亡的臨近。
跑!跑!跑!
向著地勢更高的地方跑!風雪更大,能見度更低,或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求生的本能模糊地指引著方向。他跌跌撞撞,手腳並用地爬上一道陡峭的雪坡。身後的追擊聲越來越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頭狼噴出的、帶著腥味的熱氣噴濺在他的後頸!
就在他拼盡全力爬上雪坡頂端的剎那,眼前的景象讓他本就絕望的心,瞬間沉入了無底冰淵!
前方,不是更高的山峰,不是可供周旋的地形,而是一片……斷崖!
陡峭的崖壁如同被天神巨斧劈開,垂直向下,深不見底!翻滾的雪霧如同白色的怒濤,在崖壁間洶涌澎湃,發出沉悶的呼嘯!狂風在這里變得更加狂暴,如同無數雙冰冷的手,要將人推下深淵!
絕路!
張闕的腳步猛地頓住,身體因慣性向前踉蹌,碎石和積雪簌簌滾落懸崖,瞬間被風雪吞沒,無聲無息。他站在懸崖邊緣,狂風吹得他破碎的衣襟獵獵作響,身體搖搖欲墜。身後,頭狼那龐大而充滿壓迫感的身影,也追上了雪坡頂端,堵死了他唯一的退路。
頭狼停在距離張闕五六米的地方,幽綠的瞳孔帶著一絲殘忍的戲謔,如同貓戲老鼠。它沒有立刻進攻,而是緩緩踱步,欣賞著獵物在絕境中的絕望。它知道,這個人類已經徹底無路可逃。風雪在它濃密的鬃毛上凝結成冰,更添幾分猙獰。
退,是死!進,亦是死!
張闕站在懸崖邊緣,腳下是翻滾的雪霧和深不可測的黑暗。他緩緩轉過身,背對著萬丈深淵,面對著步步緊逼的白色死神。胸膛劇烈起伏,傷口傳來的劇痛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的意識。鮮血染紅了腳下小片的崖頂積雪,又被狂風迅速吹散。
他看著頭狼那雙冰冷的綠瞳,那里面只有純粹的殺戮和貪婪。遺忘的記憶無法提供任何答案,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屈和決絕,在死亡的絕壁上,燃燒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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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闕內心有一個聲音︰“跳下去,還有一線生機!”
“ … …” 他劇烈地喘息著,嘴角卻咧開一個近乎瘋狂的、帶著血沫的弧度。那不是笑容,而是對命運最後的嘲弄和反抗!
頭狼似乎失去了最後的耐心,它低吼一聲,龐大的身軀微微下伏,後腿肌肉如同拉滿的強弓,積蓄著毀滅性的力量!它要發動最後一擊,將這個頑強的獵物徹底撕碎!
就在頭狼即將撲出的瞬間!
張闕做出了一個讓頭狼都為之錯愕的動作!
他沒有防御,沒有後退,更沒有絕望地閉目等死!
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身體,瞬間離開了懸崖邊緣!
整個人,如同斷翅的飛鳥,向著那片翻滾著雪霧、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決然地、義無反顧地——倒躍而下!
“吼——?!”
頭狼驚怒的咆哮聲在崖頂炸響!它猛地沖到崖邊,龐大的身軀帶起大片的積雪滑落深淵。它探出頭,幽綠的瞳孔死死盯著下方。
只見那個渺小的人類身影,在呼嘯的狂風中,在洶涌的雪霧里,如同一個微不足道的黑點,被強大的地心引力瘋狂拉扯著,翻滾著,向著無底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身影瞬間就被濃厚的雪霧徹底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凜冽的風聲和雪霧的咆哮,在深淵中回蕩,如同巨獸的嘆息。
頭狼在懸崖邊緣徘徊了片刻,不甘地嗅聞著空氣中殘留的、迅速消散的血腥味。最終,它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的咆哮,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崖頂,只留下幾處凌亂的血跡和爪印,很快也被新的風雪無情地覆蓋、掩埋。
仿佛從未有人來過,從未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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