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沿著下頜滴落，在焦熱的碎石上發出“滋”的輕響，瞬間蒸騰起刺鼻的白煙。張闕每一次喘息都如同拉動破損的風箱，牽動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超負荷催發“星爍湮滅炮”的反噬如同岩漿在經脈中奔流，左臂拳套處傳來的灼痛深入骨髓，幾乎失去知覺。但他撐起來了，用僅存的意志驅動著這具瀕臨崩潰的身體。歸元勁在殘破的經絡中艱難運轉，如同即將枯竭的溪流，強行凝聚著最後的力量。
坑邊的楊龍，狀態同樣淒慘。流螢劍傳來的哀鳴如同他手臂骨骼的呻吟，虎口崩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髒腑被狂暴的能量余波震傷，氣血翻騰不休。他半跪著，試圖用劍支撐站起，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張闕那搏命一擊的毀滅力量，深深烙印在他的感知里。他看著深坑中那個搖搖晃晃、卻依舊燃燒著不屈火焰的身影，心中震撼之余，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是敬意，是痛惜，更是被逼到懸崖邊的凜然！
“闕哥……”楊龍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眼神卻銳利如初，“到此為止吧！你的身體……”
“閉嘴！”張闕粗暴地打斷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神凶悍如受傷的孤狼，“擂台之上，只有勝負！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打敗我！否則，就是我打敗你！”他低吼著，再次強行催動歸元勁，一股慘烈的氣勢混合著血腥味彌漫開來。他不再防御，拖著幾乎廢掉的左臂，僅憑右拳，再次悍然沖向楊龍！步伐踉蹌，速度遠不如前，但那股一往無前、玉石俱焚的意志，卻比之前更加磅礡！
楊龍瞳孔一縮。看著張闕眼中那純粹到極致的、不惜一切也要突破自身極限的戰意，他心中最後一絲猶豫被徹底點燃！兄弟情誼固然珍貴，但此刻，唯有傾盡全力，才是對彼此武道信念最大的尊重！
“好！”楊龍一聲清嘯，強行壓下傷勢，流風身法再展！這一次，不再是飄逸靈動，而是帶著一種決絕的慘烈！他不再試圖完全避開張闕笨重卻充滿力量的沖鋒，而是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魚，主動迎了上去！流螢劍劃出一道道淒厲的青芒，不再追求精準要害，而是如同狂風驟雨，劈、砍、刺、撩，招招勢大力沉，與張闕的拳鋒悍然對撞！
“鐺！鐺！鐺！砰！噗嗤！”
金鐵交鳴、拳肉踫撞、利刃入體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奏響一曲殘酷的終章！兩人如同兩只傷痕累累卻死斗不休的凶獸，放棄了所有技巧與防御，在深坑邊緣展開了最原始、最血腥的貼身肉搏！
張闕的拳頭砸在楊龍的肩頭，發出沉悶的骨裂聲，楊龍的劍鋒劃過張闕的肋下，帶起一溜血花！張闕一記頭槌撞在楊龍胸口，楊龍一記膝頂狠狠頂在張闕腹部！兩人如同沙袋般不斷互擊，每一次踫撞都伴隨著骨骼的呻吟和飛濺的鮮血！傷勢以驚人的速度累積！空間內模擬的痛楚和瀕死感無比真實，沖擊著他們的神經極限！
看台上鴉雀無聲。張雅丹早已淚流滿面，死死抓住劉星的胳膊。劉星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陳鋒大師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復雜與凝重。這是意志的比拼，是信念的燃燒，超越了單純的勝負！
“呃啊——！”張闕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完全不顧楊龍刺向自己左肩的劍鋒，僅存的右拳凝聚著身體最後的力量、意志、乃至燃燒的生命力，帶著一往無前的慘烈，轟向楊龍的胸膛！這是他最後的光芒！
這一拳，笨拙，緩慢，卻帶著一股撼動靈魂的慘烈意志！拳鋒所向，空氣仿佛都在悲鳴！
面對這搏命一拳，楊龍眼中精光爆射！刺向張闕左肩的劍勢猛地收回！流螢劍並非格擋，而是以一種玄奧無比的軌跡，劍尖輕顫，瞬間在身前劃出數個首尾相連、層層嵌套的青色光圈！光圈並非實體，而是高速震蕩的劍氣與流風身法帶起的空間漣漪交織而成！
流風劍•無間環！
就在張闕的拳頭即將觸及光圈中心的剎那，楊龍的精神仿佛突破了某種無形的屏障！高度集中的意志在生死壓力下產生了奇異的蛻變！他不再僅僅“感受”風的流動，而是“洞察”到了這片武技空間內無處不在的、構成空間穩定的底層能量脈絡！那是一種比風更加細微、更加本源的存在！如同平靜水面下的暗流，雖然無形，卻承載著一切！
“原來……如此！”一個明悟如同閃電般劈開楊龍的意識！
歸元勁？不！是歸一境之上的“勢”與空間的共鳴！是巽老曾模糊提及的“風眼”之境！
意念通達！楊龍下意識地引導著體內殘存的力量，不再拘泥于劍招的形，而是遵循著剛剛“洞察”到的空間能量脈絡的韻律！流螢劍劃出的光圈驟然向內坍縮！並非防御，而是牽引！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巨石，引動暗流旋渦！
張闕那凝聚了所有力量與意志的最後一拳，狠狠轟入了那坍縮的光圈中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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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
張闕只覺得自己的拳頭，如同打入了粘稠無比的膠水，又像是陷入了無形的泥沼！狂暴的力量瘋狂傾瀉，卻被那坍縮的光圈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瘋狂地吞噬、分散、引偏！他感覺自己不是在攻擊一個人，而是在攻擊整個空間！一種強烈的失重感和空間錯亂感襲來！
光圈中心，一點深邃到極致的黑暗驟然出現！仿佛空間本身被這一拳和楊龍的牽引力撕開了一個微小的缺口！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吸力從中爆發！
“不好！”張闕心中警兆狂鳴！想要抽身後退，卻為時已晚！
楊龍也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吸力，臉色劇變！他本意是引偏卸力，卻沒想到在洞察空間脈絡的瞬間，配合流風劍意，竟意外引動了空間本身的異變！這黑洞般的“風眼”，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噗——！”
張闕首當其沖！他殘破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抓住，猛地被扯向那深邃的黑暗風眼！恐怖的撕扯力瞬間作用全身！本就瀕臨崩潰的身體再也無法承受，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全身的傷口中狂飆而出！他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意識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和劇痛吞噬！
“闕哥！”楊龍目眥欲裂，想要救援，卻被強大的吸力拉扯得自身難保！
就在張闕即將被那恐怖“風眼”徹底吞噬的剎那——
嗡——！
整個武技空間劇烈震動！一道柔和卻無比磅礡的純白色光芒自虛空降下，瞬間籠罩了張闕和那即將成型的空間風眼！光芒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穩定與修復力量，強行撫平了空間的褶皺，將那狂暴的吸力中和、消弭。深邃的黑暗風眼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漣漪，迅速平復、消失。
張闕殘破的身體被白光包裹，緩緩懸浮于半空，如同斷線的木偶，生機微弱到了極點。空間內模擬的瀕死體驗幾乎化為真實。
柔和的白光如同母親的懷抱，包裹著張闕殘破的身體。那撕裂靈魂的空間吸力被瞬間撫平，但身體和精神遭受的恐怖沖擊卻如同烙印般清晰。他懸浮在半空，意識沉淪在無邊的黑暗與劇痛的深淵，只有一絲微弱的本能感知著外界。
擂台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水墨畫，迅速淡化、消失。精神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牽引著，回歸沉重的肉身。
“咳…咳咳……”接入艙門滑開，張闕猛地弓起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混合著胃液噴濺在冰冷的艙壁上。現實中的身體反饋雖不如空間內瀕死那般恐怖，但五髒六腑如同被巨錘砸過，經脈撕裂般的痛楚清晰無比，左臂拳套覆蓋處更是傳來骨骼欲裂的劇痛。他掙扎著想坐起，卻眼前一黑，再次癱軟下去，汗水瞬間浸透了全身。
工作人員迅速沖上前，將他小心地抬上擔架，應急的恢復噴霧和能量補充液注入體內，穩定著傷勢。張闕躺在擔架上，眼神渙散地望著演武場高聳的穹頂，耳中充斥著模糊的嗡鳴和遙遠的驚呼聲。敗了…終究還是敗了。那最後撕裂空間的一擊…那是什麼境界？
另一邊，楊龍的接入艙也同步開啟。他踉蹌著走出，臉色同樣蒼白如紙，冷汗浸透了深藍色的勁裝。他右手虎口的傷口在現實中崩裂，鮮血染紅了衣袖，流螢劍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劍身的光芒黯淡了許多。更讓他心神劇震的是精神層面的疲憊與一種奇異的“飽脹感”——強行引動空間脈絡、窺見“風眼”之境，消耗了他難以想象的精神力量。他第一時間看向張闕的方向，看到擔架上那虛弱的身影，眼中充滿了擔憂、愧疚以及一絲尚未散去的震撼。
“勝者…楊龍！”裁判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通過擴音陣法傳遍全場。
短暫的寂靜後，是山呼海嘯般的聲浪！驚嘆、歡呼、議論如潮水般涌來！
“天啊！那是什麼？空間都被打裂了？！”
“楊龍最後那一招…引動黑洞？太可怕了！”
“張闕那拳套…那湮滅炮…怪物！兩個都是怪物！”
“楊龍贏了！但他好像也受傷不輕！”
“張闕怎麼樣了？看著好慘…”
陳鋒大師、劉星和張雅丹早已沖到了擂台邊緣的醫療區。看到擔架上氣息奄奄、渾身浴血的張闕，張雅丹的眼淚瞬間決堤，撲到擔架旁緊緊抓住哥哥冰涼的手︰“哥！哥你怎麼樣？別嚇我啊哥！”聲音帶著哭腔。
劉星也紅了眼眶，焦急地詢問著醫療人員情況。
陳鋒大師蹲下身，手指迅速搭在張闕的手腕上，一股精純溫和的內息探入，臉色凝重無比︰“髒腑移位，經脈多處撕裂，左臂骨骼骨裂…還有嚴重的精神震蕩！快！送去深度治療艙！”他抬頭，目光復雜地看向走過來的楊龍。
楊龍走到擔架前，看著張闕緊閉雙眼、氣息微弱的模樣，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有深深的愧疚和擔憂寫在臉上。
“不關你事，楊龍哥。”張闕虛弱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艱難地睜開一條縫，看著楊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打得好…那一招…叫什麼？”
楊龍一怔，看著張闕眼中那純粹的不甘與探詢，心中的重壓稍緩，沉聲道︰“無間…風眼。我…剛剛摸到一點邊。”
“無間…風眼…”張闕喃喃重復了一遍，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和向往，隨即被更深的疲憊淹沒，緩緩閉上了眼楮，“好名字…下次…我會破掉它…”聲音漸不可聞。
醫療人員迅速將張闕抬走，送往演武場最高規格的深度治療中心。
楊龍站在原地，看著擔架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右手緊握的流螢劍傳來輕微的嗡鳴，似乎在呼應著他體內奔涌不息、已然突破某種桎梏的全新力量——那是對“風”的認知，對空間脈絡的初步洞察，一種凌駕于歸一境之上的玄妙境界，在他與摯友的生死搏殺中，于毀滅的邊緣，悄然誕生。
無極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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