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城的喧囂與熱浪被迅速拋在身後。陳鋒大師帶著張闕一路向北,深入那片被世人稱為“生命禁區”的北域苦寒腹地。隨著距離的推移,繁華的城鎮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荒原。寒風不再是鄂爾城那種帶著喧囂的凜冽,而是變成了無聲無息、卻又無孔不入的冰冷刀鋒,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肺腑要被凍僵,每一次皮膚暴露在空氣中,都像被無數細小的冰針反復刺扎。
    他們的目的地,是這片苦寒之地深處,一個被當地獵人和冒險者稱為“冰獄”的極地邊緣地帶。當兩人真正踏入這片區域的瞬間,張闕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顏色。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大地是死寂的慘白,目之所及,除了冰雪,還是冰雪。一股深入骨髓、仿佛連靈魂都要凍結的寒意,瞬間包裹了他全身。這不是單純的低溫,更像是一種帶著惡意的、不斷侵蝕生命本源的力量,冰冷中透著死寂。
    舉目四望,萬里冰封,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甚至連風聲在這里都顯得格外單調和空曠。冰原深處,隱隱傳來一種低沉的嗡鳴,仿佛大地在冰層下沉睡時發出的呼吸。這股嗡鳴形成了一種奇特的、無所不在的“場”,它不僅讓張闕感覺身體沉重,每一次邁步都像在泥沼中跋涉,呼吸也變得格外艱難,仿佛空氣都被凍結、壓縮;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壓迫感,如同有一只看不見的冰冷巨手,緊緊攥住了他的意識,試圖將他的意志拖入永恆的冰寒深淵,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渺小、絕望之感。
    陳鋒大師停下腳步,任由刺骨的風雪拍打著他單薄的衣衫,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這片死寂的白色煉獄。他轉向張闕,聲音在呼嘯的風中依舊清晰,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嚴肅︰“此地,冰獄。非人力所造,乃天地之威所成。無數先輩,在此地以血肉意志,對抗天地之寒,于生死間淬煉出真正的‘玄冰意志’。你的鑿山拳骨,剛猛有余,韌性與圓融不足。玄甲功的‘意’,你也只得了皮毛。此地,便是你最好的熔爐。以這徹骨之寒為錘,以這天地威壓為砧,將兩者真正熔鑄一爐,方有踏入歸一境的契機。記住,歸一之路,始于絕境求生。這里的每一縷寒風,每一寸凍土,都是你的敵人,也是你突破的磨刀石。活下來,走出去,你才算摸到門檻。”
    張闕听著陳鋒的話語,感受著幾乎要將血液凍僵的酷寒和無處不在的沉重壓力,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身體在寒風中微微顫抖。但他眼中沒有恐懼,只有被點燃的火焰。鄂爾城的失利,自身瓶頸的束縛,在此刻化作了最直接的驅動力。他用力咬緊牙關,將幾乎要溢出口的呻吟咽了回去,挺直了被壓得有些佝僂的脊背,對著陳鋒,也對著這片冰獄,重重地點了頭。
    沒有多余的言語,陳鋒轉身,帶著張闕繼續向冰原更深處跋涉。每一步,腳下的積雪都深及小腿,每一次拔腿都需要耗費巨大的體力。寒風卷起地面的雪沫,如同砂紙般摩擦著他們的臉頰和裸露的皮膚。陳鋒的聲音在風中斷斷續續傳來,為他揭示著這片白色地獄的凶險︰
    “此地冰獸,非尋常野獸。其生于極寒,筋骨如鐵,爪牙鋒利更勝刀劍,對寒冷有著天生的親和力,動作在冰雪中迅捷如鬼魅,且往往成群結隊…遇之,能避則避,若避無可避,務必一擊必殺,絕不可被纏住…”
    “冰面之下,暗藏殺機。看似堅固如鐵,實則暗流涌動,或有巨大冰隙空洞,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行走時,需以棍探路,感知冰層震動回響…”
    “最險者,乃這無處不在的極寒能量場與精神壓制…它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你的體溫,消磨你的體力,更可怕的是會侵蝕你的神志…寒冷會讓人遲鈍,壓力會讓人絕望…許多意志不堅者,並非死于冰獸或冰淵,而是被這無形的寒冷與孤寂,生生磨滅了心志,最終化作一具凍僵的行尸走肉…”
    陳鋒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塊沉重的冰,砸在張闕的心頭。他努力調動著全部的精神,銘記著每一個要點,同時對抗著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想要放棄的沖動。他觀察著陳鋒的步伐,學習如何在深雪中更省力地移動,如何通過呼吸節奏的調整來保持核心體溫。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張闕感覺雙腿如同灌了鉛,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的時候,陳鋒終于停下了腳步。眼前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冰原,中心區域矗立著一塊巨大無比、如同小山般的深藍色玄冰。這里的寒風更加狂猛,發出淒厲的尖嘯,卷起的雪粒打在臉上如同子彈。那股無形的精神壓力也達到了頂點,讓張闕感覺腦袋像被套上了一個冰冷的鐵箍,思維都變得滯澀。
    “到了。”陳鋒指著那塊巨大的玄冰,“你的磨練,從這里開始。第一步,便是在這冰原核心,頂著足以凍斃野牛的寒風與能將靈魂凍結的壓制,站樁。”
    張闕看向陳鋒。
    “非尋常樁功。”陳鋒眼神銳利,“此乃‘寂滅樁’!它要求你,在對抗外界酷寒侵襲的同時,更要像磐石一樣,死死錨定你的精神意志,抵抗那無孔不入、誘人沉淪的精神侵蝕!身體,需在極寒中保持氣血的最低限度運轉,如同風中殘燭,卻絕不能熄滅!精神,需如冰中封存的火種,看似沉寂,內里卻燃燒不息!唯有在這雙重的絕境壓迫下,保持樁架不散,意志不垮,氣血不凝,你才能觸摸到身體與意志融合的門檻,為後續的錘煉打下基礎。現在,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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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鋒指向玄冰前方一塊被風吹得格外光滑、如同鏡面般的冰面。
    張闕看著那塊冰面,感受著幾乎要將靈魂都吹散的寒風和沉重如山的精神壓力,沒有猶豫,也沒有豪言壯語。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般割過喉嚨。他緩緩走到冰鏡前,擺出了最基礎的站樁姿勢——雙腳與肩同寬,微微內扣如抓地,膝蓋微曲,沉腰落胯,脊柱如龍挺直,雙臂虛抱于身前,下頜微收,目光平視前方風雪深處。
    就在他樁架成型的剎那,仿佛觸發了什麼開關。刺骨的寒意不再是包裹,而是瞬間如萬千根冰針,穿透衣物,狠狠扎入他的每一個毛孔!腳下的冰面光滑無比,寒氣直透腳心,瞬間蔓延至小腿,幾乎要將他釘在原地凍僵。沉重的精神壓力更是如同實質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試圖將他剛剛凝聚的意志碾碎。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瘋狂地磕踫著。體內原本還算順暢的氣血循環,仿佛被投入了粘稠的冰膠之中,運轉變得極其艱難、滯澀。
    但張闕的眼中,只有一片近乎瘋狂的執著。他咬緊牙關,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強行用意念引導著那幾乎要停滯的氣血,在經絡中一寸寸地、頑強地推動著。每一次微小的循環,都像是在推著萬斤巨石。他的身體在寒風中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中的枯葉,但那雙腳,卻死死地釘在光滑的冰面上,如同生根。與天地的對抗,與自身的極限抗爭,在這冰獄的核心,無聲而慘烈地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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