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渾濁的雨水順著林宇的發梢、下頜線，順著濕透的衣領不斷往下淌。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撞進青陽縣派出所時，值班室里的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混著劣質茶葉的苦澀氣息撲面而來。
左邊的警員正對著電腦屏幕整理報表，敲擊鍵盤的節奏拖沓得像在數羊，每一下按鍵都像是在應付差事。中間的老警員捧著搪瓷缸，慢悠悠地吹著水面漂浮的茶葉沫，眼神里滿是慵懶。角落里新來的年輕警員則低頭刷著短視頻，不時發出憋笑的哼唧聲，完全沒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
"我要報案！甦一淼被王彪綁架了！"林宇的手掌重重拍在值班台上，濺起的水花在《接警登記表》上暈開深色的水漬，"他們開藍色卡車往縣郊區去了，甦父現在還在醫院搶救！"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哭腔，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整理報表的民警抬了抬眼皮，圓珠筆懸在表格上方遲遲未落︰"姓名、關系、失蹤時間，說清楚。"他的語氣像是在背誦課文，目光始終沒離開屏幕，仿佛眼前的報案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宇！她男朋友！今早六點！"林宇急促地說，發梢滴落的水珠砸在登記表上，"王彪說他爸在縣里有人，還威脅我別多管閑事！"
老警員終于放下搪瓷缸，慢悠悠地掏出煙盒︰"先填好表，我們會按流程處理。最近失蹤案多，得排隊。"他劃亮打火機，火苗在潮濕的空氣中明明滅滅，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著急。
"排隊？！等你們按流程，人都沒了！"林宇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上前一步試圖抓住民警的手臂，卻被對方不耐煩地甩開。
"小伙子，別鬧事。"年輕警員從手機屏幕前抬頭，語氣不善，"報個案而已，急成這樣？"
"我女朋友生死未卜，你們卻在這磨洋工！"林宇情緒激動，聲音都變了調，"甦父被他們打得頭破血流，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你們到底管不管？！"
"注意你的態度！"整理報表的民警猛地拍桌，登記表被震得飛起，"擾亂辦公秩序信不信拘留你？"
林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舌尖漫開。他的目光掃過牆上"為人民服務"的標語，已經被歲月侵蝕得字跡斑駁。"你們就眼睜睜看著人命關天的事不管？"他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王彪說要讓甦一淼生不如死，你們......"
"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警員把搪瓷缸重重一放，茶水濺出杯沿，"你說綁架就綁架？有證據嗎？別是小情侶吵架，現在的年輕人就愛搞這些名堂。"
"證據？"林宇扯開領口，露出肩膀上被王彪手下抓傷的血痕，"這算不算證據？甦父躺在醫院昏迷不醒，家里被砸得稀爛，這算不算證據？"他抓起值班台上的警棍，金屬棍身貼著掌心傳來刺骨寒意，"砰"地一聲砸在桌面上︰"我再說最後一遍，立刻派人去找！"
警棍與桌面踫撞發出悶響，登記表被震得飛散在空中。年輕警員" "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反了天了！竟敢在派出所撒野！"說著就伸手去抓腰間的警械。林宇紅著眼，揮舞著警棍橫掃過去，"嘩啦"一聲，一旁的飲水機被砸得四分五裂，礦泉水混著玻璃碎片在地面飛濺。
"襲警了！"老警員的喊聲中帶著驚慌，他迅速掏出手槍，保險扣" 嗒"輕響︰"放下武器，否則我們將采取強制措施！"七八個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準林宇，金屬踫撞的細微聲響在死寂的空氣里格外清晰。
林宇背靠牆面，握著槍的手不住顫抖，冰冷的金屬壓在掌心的傷口上。他看著眼前如臨大敵的民警，喉嚨里溢出一聲冷笑︰"好啊，你們拘我啊！等你們按流程走，甦一淼早就成了一具尸體！"
"倒數三秒！再不放下武器就開槍了！"持槍的年輕警員聲音發顫，雨水順著警帽檐滴進他睜大的瞳孔，"三！二......"就在他喊出"一"的瞬間，扳機已經扣下三分之一。千鈞一發之際，系統冰冷的聲音在林宇腦海中炸響︰"檢測到宿主生命遭到威脅，自動使用自保卡！"幾乎是同一瞬間，子彈貼著林宇的耳垂飛過，灼熱的氣流在皮膚上留下一道焦痕，"砰"地嵌入牆面，濺起細碎的石灰。
派出所所長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從辦公室沖出來，金絲眼鏡滑到鼻尖，臉上堆滿諂媚的笑。他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林宇面前，一把按住他持槍的手，掌心沁出的冷汗透過衣料滲進來︰"誤會！都是誤會！這位是上面下來微服私訪的領導！"他轉身對著一眾民警破口大罵︰"都瞎了眼嗎？還不把槍放下！"
"所長，他可是......"老警員還想辯解。
"閉嘴！"所長的臉漲得通紅，"耽誤了上面的大事，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他又轉頭看向林宇，滿臉堆笑︰"領導，快到我辦公室坐坐，有什麼需求盡管提，全所警力隨您調遣！"說著便殷勤地引著林宇往辦公室走去，甚至貼心地為他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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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辦公室，林宇便一把將茶杯摔在地上，陶瓷碎裂的聲響驚得所長渾身一顫。"這就是你們的辦事態度？"林宇的聲音冷得像冰，目光如利劍般刺向所長，"王彪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綁人，還把甦一淼的父親打成重傷！"他扯開襯衫紐扣，露出結痂的抓傷，"我去救人也被他的手下襲擊，你們卻在這里敷衍塞責！"
所長的喉結上下滾動，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額頭瞬間滲出豆大的汗珠，順著法令紋滴落在警服領口︰"領導，這王彪的父親是縣里的王副縣長，咱們貿然行動......"
就在這時，系統提示音在林宇腦海響起︰"宿主身份已被篡改，24小時內，您將以"特殊部門專員"身份行動，所有公職人員必須配合。"與此同時，所長桌上的電話突然"叮鈴鈴"炸響，他哆嗦著抓起听筒，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電話那頭傳來嚴厲的呵斥︰"立刻全力配合林專員的行動！想保住烏紗帽就別廢話！"
得到確認的林宇底氣更足，猛地一拍桌子︰"連上面的命令都敢陽奉陰違？你是想讓我把今天的事原封不動匯報上去？"
所長後背緊貼著真皮座椅，慌忙抓起對講機，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技術科馬上查今早縣郊區監控，重點找藍色卡車！五分鐘內必須給我結果！"
五分鐘後，一名警員抱著筆記本電腦沖進來︰"在城西高速口拍到這輛車，往縣郊區的舊磚窯方向去了！那里廢棄多年，只有一條土路！"
"全體警力，立刻包圍縣郊區舊磚窯！"所長轉頭看向林宇，滿臉討好，"林專員，您看是否一同前往？警車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一聲令下！"
林宇跟著所長疾步走向警車，暴雨砸在車頂發出密集的鼓點。當他拉開車門坐進後座時，所長殷勤地遞來一條毛巾︰"林專員擦擦，別著涼了。"
警車發動，車輪在泥濘的道路上打滑，紅藍警燈穿透雨幕，在所長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光影。林宇摸出手機，點開與雲頂別墅售樓部經理陳永強的聊天界面。昨天那套2200萬臨江別墅的交易記錄還掛在對話框頂部，陳永強那句"林先生真是豪爽大氣"的諂媚回復仿佛還帶著溫度。電話剛接通，對面就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林先生，有什麼需求盡管吩咐！"
"15分鐘內，帶至少一百人的媒體團隊到縣郊區舊磚窯。"林宇打斷他，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直播費用一分鐘一萬，到場先付10萬，每條上熱門的視頻追加50萬。"隨著話音落下，陳永強的手機彈出一條500萬的轉賬提醒，數字在雨夜的冷光中刺得他瞳孔驟縮。
"林先生，這麼大的雨，路上實在不好走......"陳永強的聲音里帶著遲疑。
林宇二話不說，又按下轉賬鍵，手機屏幕再次亮起500萬的匯款通知︰"陳經理，我要的是結果。你在青陽打拼這些年不容易，別因為這點小事，毀了自己的前程。"
警車內，所長听著林宇與陳永強的對話，握著對講機的手止不住地發抖，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看著林宇在手機上隨意操作就轉出巨額資金，想起自己每月為了幾千塊的灰色收入擔驚受怕，心中滿是震撼。
他用袖口抹了一把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臉上堆滿討好的笑︰"林專員，您這雷霆手段，小弟我今天算是開了眼！等這事兒一了，小弟一定在青陽最豪華的海天盛宴擺上三天三夜慶功宴，茅台管夠，美女作陪！以後在青陽，只要您一句話，小弟這條命都是您的！所里的檔案室，您想調哪份卷宗，小弟親自給您搬！"
他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湊，繼續說道︰"小弟我平時工作中一直都兢兢業業，就是有時候架不住人情往來，有些朋友想讓小弟幫個小忙，我可能就犯了點小錯誤......您大人有大量，就把這些事兒當個屁，放了小弟吧！只要能跟您搭上關系，以後您指東，小弟絕不往西！以後青陽地面上有任何風吹草動，小弟第一時間給您匯報！"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的他與一位穿著中山裝的老者的合影，雙手恭敬地遞向林宇︰"林專員，您看，這是我當年在省里培訓時，和老領導的合影，我一直把它帶在身上。您要是不嫌棄，以後就把我當成您在青陽的眼楮和耳朵！"
"只要你把今天的事給我辦好了，過往的事既往不咎。"林宇打斷他，目光依舊望向車窗外的雨幕，語氣卻不容置疑。
此時的青陽城另一頭，陳永強的黑色邁巴赫在積水的街道上瘋狂疾馳，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雨刮器瘋狂擺動，也難以驅散擋風玻璃上的雨霧，車尾燈在雨幕中拉出猩紅的光帶。
他一邊用藍牙耳機嘶吼著指揮︰"劉導！把你們整個攝影組給我拉過來！帶齊設備！錢不是問題！"一邊猛拍方向盤對司機吼道︰"超速扣多少分我都認！闖！給我闖！"副駕駛上的助理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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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他又撥通了網紅經紀公司老板的電話，幾乎是咆哮著喊道︰"立刻召集所有能聯系到的網紅！五十人以上！我在帝豪酒店門口等，十分鐘內不到的，以後別想在青陽接任何廣告！"他轉頭看著車窗外被暴雨模糊的街道，咬牙切齒地補充︰"帶好補光燈、無人機，少一樣都不行！要是哪個網紅敢穿得不夠暴露，直接從橋上扔下去！"
與此同時，陳永強的助理們開著三輛商務車，在各個網紅工作室、傳媒公司之間來回穿梭。他們粗暴地推開辦公室的門，將一沓沓現金拍在桌上︰"陳總說了，現在跟我們走的，每人先給一萬！要是耽誤了林先生的事，陳總說要把你們公司的地基都挖出來！"
暴雨中，無數閃光燈在青陽城各個角落亮起，扛著設備的媒體人、化著濃妝的網紅們，如同被金錢驅使的蟻群，朝著縣郊區蜂擁而去。有網紅頂著狂風在直播，雨水混著睫毛膏流進眼楮，仍聲嘶力竭地喊著︰"家人們！跟我去見證大新聞！刷火箭的寶寶下播後私發紅包！"
網紅小美剛結束一場直播，正準備卸妝休息，就被助理拽起來。"快走！陳總親自點名要你！"助理氣喘吁吁地說，"錢管夠，去了就先給一萬！"小美看著鏡中花了妝的自己，咬咬牙，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暴雨中，十六輛警車閃著紅藍警燈，與數十輛載滿媒體的車輛在縣道上交錯疾馳。警車里，所長的對講機不斷傳來各小隊匯報︰"a組已抵達磚窯西側！b組遇到道路積水，正在繞行！"
林宇盯著導航上不斷跳動的紅點，眼神愈發冰冷。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而所長則時不時偷瞄林宇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在心里盤算著，如何才能在這次事件中抱緊林宇的大腿，改變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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