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扇在星空中漂流了不知多少日夜。扇骨斷裂處的微光漸漸暗淡,主宰之手砸出的深坑邊緣,已長出淡金色的苔蘚——那是殘扇自我修復的征兆。
小器靈是被一陣刺痛驚醒的。他揉著額頭坐起身,剛想抱怨張小純打坐時散出的氣息太吵,就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主宰之手還斜斜嵌在廣場中央,斷裂的扇骨像折斷的肋骨般刺向虛空,碎石與符文碎片在風中打著旋。
“我的扇!我的家!”
淒厲的哀嚎響徹殘扇。小器靈撲到斷裂的扇骨旁,看著那些無法完全彌合的裂痕,心疼得直抽氣。它守著這扇子活了太久,扇骨上的每一道紋路都熟悉得像自己的掌紋,如今卻被折騰成這副模樣。
“吵死了。”
張小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盤膝坐在宋君婉三人身邊,剛從打坐中醒來,眼底還有未散盡的血絲。听到哀嚎聲,他皺著眉走過來,看到殘扇的慘狀時,也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誰讓你不早說主宰之手這麼沉。”他嘟囔著踢開腳邊的碎石,“大不了我以後多攢點材料,幫你修得更結實。”
小器靈氣鼓鼓地扭過頭,可听到“幫你修”三個字時,耳朵還是悄悄動了動。它偷偷打量著張小純——這家伙雖然總是惹麻煩,可好像真的沒把自己當僕從。
“喂,”小器靈忽然開口,“你知道生死道塔嗎?”
張小純腳步一頓。那座矗立在扇面之巔的高塔,他只在闖關時遠遠見過,塔內流轉的生死道源,是連太古都渴望的至寶。
“怎麼了?”
“那塔能治她們。”小器靈指了指昏迷的宋君婉二人,“她們虧的是生命本源,普通丹藥沒用,但道塔第二層的生機最溫和,剛好能補本源。”
張小純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猛地抓住小器靈的肩膀︰“真的?”
“松手松手!”小器靈拍開他的手,揉著被抓皺的袖子,“騙你干嘛?不過……”它眼珠一轉,“我有個條件。”
“你說!”張小純毫不猶豫,“只要能救她們,別說一個條件,一百個都行!”
“我想改名字。”小器靈挺起胸膛,“小器靈太難听了,我要叫……靈尊!”
張小純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他還以為是什麼難事,原來是這個。
“行,以後你就叫靈尊。”他干脆地答應,轉身就想去抱宋君婉,卻被靈尊拉住。
“還有呢!”靈尊清了清嗓子,“那個尸體……”
提到宋缺,張小純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沉默著搖頭︰“不用提他了,魂飛魄散,救不活的。”
“誰說救不活?”靈尊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胳膊,“主宰造生死道塔的時候,本來就是想復活人。第九層的道源最濃郁,說不定能聚魂。”
張小純的身體猛地僵住。他緩緩轉過身,眼中的死寂被狂喜取代,連聲音都在發抖︰“你說……能聚魂?”
“我可沒打包票!”靈尊趕緊擺手,“只有一絲可能!而且道源會被耗光,你以後沒法在塔里修煉了。”
“我修煉干什麼?”張小純一把抱起宋君婉,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輕快,“走!現在就去!”
靈尊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忍不住撇撇嘴——剛才還凶巴巴的,現在倒像個傻子。它甩了甩袖子,也跟了上去。
生死道塔比想象中更宏偉。塔身流轉著青金色的光,每一層都縈繞著不同的道源氣息。張小純小心翼翼地將宋君婉放在第二層的玉床上,剛放下,就看到一層柔光包裹住她,她蒼白的臉頰竟泛起一絲血色。
“看,有用吧。”靈尊得意地揚下巴,“周紫陌也放這層,鐵蛋放第三層正好。”
張小純依言照做。當他抱著宋缺走向第九層時,腳步忽然慢了。塔內的生死道源到了這里,已濃郁得像液體,可越是靠近,他心里就越忐忑——萬一失敗了呢?
“別猶豫了。”靈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算聚不回魂,至少能讓他走得體面些。”
張小純深吸一口氣,將宋缺輕輕放在第九層的石台上。道源立刻涌了過去,在他周身凝結成繭。做完這一切,他沒有立刻離開,只是靜靜地站在塔外,看著塔身漸漸亮起的光。
靈尊走到他身邊,難得沒有說俏皮話。它知道張小純在等什麼——等一道醒來的氣息,等一聲久違的呼喚,等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奇跡。
“會好的。”靈尊輕聲說。
張小純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輕輕按在冰冷的塔壁上。他能感覺到道源在塔內緩緩流動,像溫柔的水流滋養著沉睡的人。
或許真的會有奇跡。
他想起隕劍深淵的初見,想起血溪宗的並肩,想起長城上的守望。那些看似遙遠的時光,此刻都化作溫暖的光,和道塔的光芒交織在一起。
殘扇依舊在星空中漂流,只是這一次,扇面上多了守護的身影,塔內多了復甦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