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王府的白玉階上凝著層薄薄的霜氣。張小純踩著石階往里走時，靴底碾過冰晶的脆響在寂靜的庭院里格外清晰。他抬頭望向飛檐上懸掛的青銅鈴，那些鈴鐺本該隨著風響，此刻卻被層無形的靈力罩住，連一絲晃動都無——這是生怕驚擾了他這位"貴客"的安寧。
十位半神恭敬地跟在身後，青石板上投下他們拘謹的影子。為首的白發老者正低聲介紹著府內的陣法"此乃"聚靈化煞陣"，引地脈龍氣入府，尋常天人修士若擅闖，頃刻間便會被煞氣蝕骨"話未說完，就見張小純伸手在廊柱上的浮雕摸了摸，那里刻著朵栩栩如生的紫蓮，花瓣邊緣流轉著微光。
"這蓮紋倒是別致。"張小純指尖劃過花瓣，那老者的瞳孔猛地一縮——那是靈久天尊的本命道紋，這青袍修士竟能一眼看穿其中玄機？
府邸深處傳來潺潺水聲，繞過九曲回廊，眼前豁然開朗。一片人工開鑿的湖泊上飄著數十片荷葉狀的白玉舟，舟上盤膝坐著的侍女正輕撥琴弦，琴音里卻藏著三分警惕七分疏離。張小純認得這種琴音，是靈溪宗的清心訣，只是被她們奏出了別樣的意味，像是在提醒他這是別人的地盤。
"大人若需煉丹，西側丹房內備有千年溫玉鼎；若要煉器，東側寶庫中藏著玄鐵三千斤"負責起居的女官柔聲說著，眼波流轉間卻始終與張小純保持著三尺距離。這是群被精心挑選的僕從，貌美如花卻心如磐石，連呼吸都帶著刻意的節奏，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
待眾人退去，張小純獨自坐在湖心亭里，望著對岸靈久天尊府的方向。那座府邸籠罩在七彩霞光中，隱約能看到亭台樓閣在雲霧里若隱若現，比他這座"通天王府"多出三分威嚴七分底蘊。他屈指彈了彈石桌，桌案上立刻浮現出令牌的虛影——這半個月來，令牌里的奇異氣息越發活躍，昨夜甚至在他識海里凝成了片星雲。
"倒是清靜。"張小純自嘲地笑了笑。他要的千年玄冰草，三日內便送到了；他隨口提的《萬化訣》殘卷，第二日就擺在了書房。靈久天尊像在喂籠中的鳥，用豐厚的供養隔絕了他與外界的聯系。京州城的修士們漸漸忘了這位新天尊，茶館里的說書人不再提城門那驚天動地的一掌，連街頭小兒都知道，那位"通天王"不過是聖皇朝派來的擺設。
直到第三十三日清晨，張小純正在用令牌蘊養北脈大劍。劍身的裂痕在奇異氣息的滋養下漸漸彌合，發出嗡鳴的歡顫。突然，整座府邸的陣法劇烈波動起來，湖心的白玉舟齊齊撞向岸邊，琴弦崩斷的脆響刺破了寧靜。
"咚——咚——咚——"
急促的鐘鳴從城中心傳來，第一聲就讓地磚上的符文泛起紅光，第二聲震得窗欞簌簌發抖，第三聲落下時，連府邸外的護城河水都掀起了丈高的浪濤。這不是慶典的鐘鳴，而是京州城百年未響的"鎮魔鐘"，每一聲都浸過闢邪的符咒，專為通報滅頂之災而設。
張小純捏碎手中的茶杯，身影已出現在府邸門口。守在門外的侍女正臉色慘白地望著北方，她們的道袍被狂風掀起，露出的手腕上竟纏著黑色的發絲——那是邪皇朝修士的詛咒之術。
"大人！北境北境沒了！"負責傳訊的修士跪在地上，甲冑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是被邪術所傷，"鬼母天尊親率百萬邪修，破了北岸州的護山大陣，紫林侯紫林侯他"
"說清楚。"張小純的聲音很冷。他想起城門處那個跪在地上的紫袍大漢，雖跋扈卻也算條漢子。
"紫林侯自爆了半神道種，才攔住了鬼母半個時辰"修士的聲音帶著哭腔，"可邪皇朝的"蝕魂幡"太可怕了，北岸州的修士連神魂都被吸成了飛灰"
話音未落，京州城的護城大陣突然亮起血色光罩。張小純抬頭望去，只見北方的天空正被墨色浸染，那不是烏雲，而是無數邪修的魔氣匯聚成的天幕。隱約有淒厲的尖嘯穿透陣法，讓城內的低階修士紛紛抱頭慘叫。
他忽然想起令牌里那片星雲。昨夜觀星時，星雲曾劇烈旋轉，化作柄殘缺的扇子形狀，扇骨指向的正是北方。當時只當是錯覺，此刻想來，那分明是某種預警。
"靈久天尊呢？"張小純問道。
"天尊他他已經帶著親衛出城迎敵了。"修士顫抖著遞上枚傳訊玉簡，"這是天尊留下的話，說說請通天王鎮守京州，勿要讓邪修趁虛而入。"
玉簡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張小純捏著玉簡，指節漸漸泛白。他能想象出靈久天尊寫下這些字時的神情，或許正勒轉馬頭，嘴角掛著冷笑——讓一個"外來者"看家，既顯得信任，又堵死了他臨陣退縮的可能。
風突然轉向，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通天王府的青銅鈴不知何時掙脫了靈力束縛，發出急促的叮當聲，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悲鳴。張小純望著北方不斷蔓延的墨色天幕，掌心的令牌突然灼熱起來，那片星雲在識海里劇烈翻涌，竟隱隱與遠方的魔氣產生了共鳴。
"想借刀殺人？"他低聲自語，嘴角卻勾起抹玩味的笑。北脈大劍突然從儲物袋里飛出，劍身在陽光下折射出凜冽的寒光。
"也好，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話音落下時，張小純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只有湖心亭的石桌上，那枚玉簡正慢慢碎裂，化作漫天光點融入風中。北方的戰鼓聲越來越近，與鎮魔鐘的轟鳴交織在一起，奏響了第二仙域風雨欲來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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