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卷著枯葉掠過廣場，劉天侯的聲音還在大殿梁柱間回蕩。張小純眯著眼打量這位蹦 得正歡的同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那枚裝致幻丹的玉瓶——他早看這老東西不順眼，當年在蠻荒讓他跑了，如今竟還敢跳出來嚼舌根。
“劉大人倒是對我通天世界的丹道很有研究。”張小純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傳遍廣場，“不知您府邸那壇用天龍魚泡的靈酒，滋味如何？”
劉天侯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確實收過張小純送的魚，本想偷偷享用，沒料到對方竟當眾戳穿。四周響起低低的嗤笑聲，那些拿過好處的權貴看劉天侯的眼神，活像在看跳梁小丑。
“你血口噴人！”劉天侯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張小純的鼻子怒斥，“聖皇明鑒！此獠定是用了通天世界的邪丹，否則那些天龍魚怎會如此反常！”
聖皇坐在龍椅上，指尖輕輕敲擊扶手。他何嘗不知劉天侯說的是實話？那天池冰層下殘留的異香，分明是某種迷藥的氣息。可滿朝文武都分了好處，此刻追究起來，豈不是把所有人都架在火上烤？
“此事容後再議。”聖皇起身拂袖，明黃色的龍袍掃過案幾，帶起一陣寒風，“散朝。”
劉天侯看著聖皇離去的背影，又看看那些眼神冰冷的同僚，突然打了個寒顫。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成了孤家寡人。可他不甘心，沖著散去的人群嘶吼︰“你們會後悔的！這張小純就是個災星，他會毀了聖皇城的！”
回應他的只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張小純路過他身邊時，故意放慢腳步，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說︰“劉大人，多謝你提醒陛下查案——正好我也想知道，是誰偷了我藏在荷葉下的致幻丹。”
劉天侯如遭雷擊，猛地看向張小純。對方眼中那抹狡黠的笑意，讓他瞬間明白自己被算計了——這小子竟是想把髒水潑到自己身上！
“你……”劉天侯氣得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張小純揚長而去，只能對著空蕩蕩的廣場怒吼，“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接下來的幾日，聖皇城表面平靜，暗流卻在冰層下洶涌。張小純總覺得心神不寧，尤其是夜里總能听到天池方向傳來細微的撞擊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冰層下瘋狂撞牆。
“不對勁。”他站在福地最高的塔樓，望著被冰封的天池。月光灑在冰面上，映出無數扭曲的影子——那是成千上萬條天龍魚在冰層下沖撞，金色的魚尾拍打出的震動，連百丈外的荷葉都在微微顫抖。
他忽然想起那些致幻丹的藥性。通天世界的丹方本就霸道，那批丹藥更是加了“噬魂草”，雖能讓靈獸上癮，卻也會在停藥後引發狂性。如今冰層封鎖，魚群既得不到解藥，又掙脫不出禁錮，怕是已經被逼到了絕路。
“要不要告訴聖皇？”張小純猶豫了。說出去等于自投羅網，不說……他看著冰面下越來越密集的黑影，總覺得要出大事。
第七日清晨，天還沒亮，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突然撕裂聖皇城的寧靜。張小純猛地從打坐中驚醒，沖出福地時，正看到天池方向騰起漫天冰霧——厚厚的冰層竟被從內部撞碎，無數金色的魚影如同噴泉般沖上天空，帶著血絲的魚眼在晨光中泛著瘋狂的紅光。
“瘋了！這些魚真的瘋了！”
尖叫聲此起彼伏。那些掙脫束縛的天龍魚沒有四散奔逃，反而集體沖向支撐聖皇城的荷葉根睫，鋒利的牙齒如同鋼鋸，瘋狂啃咬著晶瑩剔透的葉脈。
更可怕的是冰層下的魚群。它們順著荷葉的脈絡往里鑽，竟在根睫深處啃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原本堅固如金鐵的荷葉，此刻竟像被蛀空的朽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快阻止它們！”陳甦的怒吼響徹雲霄。他化作一道流光沖向魚群，掌風掃過之處，數百條天龍魚瞬間被震碎，可更多的魚涌上來，前赴後繼地撲向荷葉根睫，仿佛那是什麼絕世美味。
文昭學士祭出的書卷在空中展開，金光閃閃的符文剛要落下，就被魚群噴出的血色霧氣腐蝕。他驚駭地發現，這些魚的血液竟帶著強烈的腐蝕性，顯然是長期服用致幻丹的後遺癥。
古天君的劍光斬落，卻在接觸魚群的剎那凝滯——無數條天龍魚用身體組成盾牌，硬生生扛住了天尊一擊，魚鱗碎裂的聲音里，竟透著詭異的悲壯。
張小純看得頭皮發麻。他終于明白自己闖了多大的禍——這些魚早已不是普通的靈獸，致幻丹扭曲了它們的心智，冰封又斷絕了最後的希望，如今的瘋狂，是被逼出來的玉石俱焚。
“我的荷葉！”聖皇的怒吼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他沖到半空，看著那些支撐聖皇城的巨大荷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根睫處的孔洞不斷擴大，整座城池都在微微傾斜。
就在這時，一條體型最大的天龍魚突然從冰縫中鑽出，魚嘴叼著半塊腐朽的根睫，用盡最後力氣撞向皇宮所在的蓮花台。轟然巨響中，蓮花台的一片花瓣竟被撞得粉碎！
“不——！”聖皇目眥欲裂。他終于明白劉天侯的警告並非危言聳听，可一切都晚了。
張小純站在人群後，看著漫天飛舞的金色魚影，忽然打了個寒顫。他想起劉天侯歇斯底里的嘶吼，想起那些被自己當作修煉資源的天龍魚，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是個災星。荷葉的斷裂聲如同喪鐘，在聖皇城上空回蕩。越來越多的荷葉失去支撐，帶著上面的宮殿樓閣墜入天池，激起的巨浪又將更多的魚群推向瘋狂。
混亂中，劉天侯不知何時出現在廣場中央。他看著崩塌的城池，臉上沒有絲毫幸災樂禍，只有一片死寂的悲哀。
“我說過……你們一定會後悔的。”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張小純望著那片象征著聖皇朝根基的蓮花台，看著它在魚群的啃咬下漸漸傾斜，忽然轉身就跑。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再留在這里，恐怕真的要被盛怒的聖皇挫骨揚灰了。
身後的崩塌聲越來越近，夾雜著聖皇悲憤的咆哮和天龍魚瘋狂的嘶鳴。張小純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中時，仿佛听到無數聲音在耳邊回響——
“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