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掠過祖祠前的青銅鼎，鼎中魂香裊裊升起，在霞光中勾勒出初代老祖的模糊輪廓。張小純縮在懸空案幾的陰影里，看著張齊起身時衣擺上弒神陣紋路的閃爍，忽然想起張浩筆記里的一句話︰“大哥的煉靈總帶著血腥味，像極了母親臨終前的產房。”
法堂大族老手中的天問羽輕輕顫動，羽毛根部的血色紋路如活物般游走。張小純的靈識如蛛網般探出，赫然發現紋路里封印著數百道庶子殘魂——那是張家歷代嫡系用“血祭煉靈”之法埋下的隱患，每一道殘魂都在無聲控訴著嫡庶之間的殘酷真相。
“白力，你來說說。”大族老的聲音打斷了張小純的思緒。
被叫到的青年猛地站起，袖口滑落露出內側的嫡子標記。他深吸口氣，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煉靈三十次的羽毛，必定是溝通天地的媒介！”話音未落，四周響起嗤笑，庶子們的目光中滿是不屑，嫡系子弟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張小純在心底冷笑，這答案看似大氣，實則空洞無物。真正的煉靈之道，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空談，而是如張浩般在庶子院的破屋里，用碎魂晶和血絲一點點堆砌出來的血淚之路。
“白雷，你呢？”大族老的目光投向魁梧青年。
白雷一拍桌子，震得案幾上的魂燈明滅不定︰“老子覺得，三十次煉靈的羽毛能砸死元嬰！”他隨手拋出一枚煉靈十八次的魂鐵啞鈴，啞鈴落地處裂開蛛網狀的魂紋，“煉靈的極致就是力量，管他什麼天道規則，能把對手砸成肉泥就是好東西！”
眾人哄笑，張小純卻注意到大族老眼中閃過的贊許。這看似粗鄙的答案，實則暗合煉靈的暴力本質——當魂力積累到臨界點，任何物品都能成為毀天滅地的凶器，正如張浩用三色火引爆魂獸巢穴時，沒人會在意那火焰是否“優雅”。
“五小姐，你有什麼想法？”大族老的語氣柔和了幾分。
白嫣兒起身時，脖頸間的玉墜輕輕晃動，那是張浩母親留下的引魂使殘件。她指尖撫過羽毛，竟在其上凝聚出冰晶蝴蝶︰“煉靈到極致，或許能賦予死物靈魂。這羽毛會變成蝴蝶，帶著逝去之人的思念，飛往他們想去的地方。”
張小純挑眉，這答案看似浪漫，卻暗藏鋒芒。冰晶蝴蝶的翅膀上，他分明看到了引魂幡的殘缺紋路——白嫣兒在借這個問題，向他傳遞某種訊息。
“張齊，你來說說吧。”族長的聲音里帶著不加掩飾的驕傲。
張齊緩步上前，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權力的邊界。他抬手輕揮，羽毛表面浮現九色光芒，每一道都對應著一種嫡系秘術︰“三十次煉靈後，這羽毛會化作鳳凰之羽。”他看向石門上的初代老祖浮雕，“就像老祖當年收服的那只火鳳凰一樣，成為張家皇權的象征。”
全場嘩然。蔡夫人激動得捏碎了手中的魂玉，族長則滿意地頷首——這個答案既迎合了張家的皇權敘事，又暗示了張齊作為嫡系繼承人的身份。唯有張小純注意到，當張齊提到“火鳳凰”時，石門浮雕的眼神似乎變得陰鷙。
“真的是這樣嗎？”張小純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所有人都看向這個坐在角落的庶子，張齊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族長則皺起眉頭︰“張浩，你有什麼資格質疑？”
張小純站起身，指尖輕觸羽毛，龜紋鍋的魂力如溪流般滲入。羽毛突然劇烈震顫，表面浮現出十二色光芒，每一種顏色都對應著一種天道規則。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羽毛飛向石門，與初代老祖浮雕的掌心貼合，露出隱藏千年的暗格。
“煉靈三十次的羽毛，會成為打開真相的鑰匙。”張小純看著暗格內的血書，聲音冰冷，“就像這封初代老祖的懺悔書，揭露張家崛起的血腥真相。”
血書緩緩展開，上面的字跡還在滴落鮮血︰“吾以引魂使傳承為基，血祭三千庶子，方得煉靈二十三次。然天道反噬，吾之血脈必遭業火清洗……”
蔡夫人發出刺耳的尖叫，張齊的九色魂火不受控制地爆發，卻被羽毛上的十二色光芒瞬間撲滅。族長踉蹌後退，終于想起祖祠的禁忌——只有引魂使傳人才能觸踫初代老祖的遺物。
“原來張家的輝煌，是建立在庶子的白骨上。”張小純看向張齊，“你說的鳳凰之羽，不過是用庶子魂靈染色的囚鳥之羽。”
張齊瘋狂搖頭︰“不可能！父親說過，庶子生來就是為嫡系鋪路的！”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奪取張浩的煉火成果？”張小純的聲音如利劍出鞘，“他在迷宮里與魂獸搏殺時，你在嫡系的溫床里享用他的配方；他被蔡夫人派人追殺時，你在家族宴會上接受贊譽；他臨死前刻下‘蔡’字血書時，你在研究如何用他的精血煉制弒神陣！”
每一句話都如重錘，砸在眾人心中。庶子們握緊了拳頭，嫡系子弟則面如土色。白嫣兒的玉墜發出清鳴，與羽毛上的引魂使紋路共鳴，在空中勾勒出張浩的虛影——那個永遠停留在十六歲的少年，眼中帶著不甘與釋然。“現在，”張小純拿起羽毛，“讓我們看看，真正的煉靈三十次，能帶來什麼。”
羽毛在他手中急速蛻變，金色的紋路如血管般蔓延，最終化作一把小巧的羽扇。扇面上浮現出張浩的煉火筆記，每一頁都用鮮血寫著“父親親啟”。當扇柄觸踫到張小純眉心的引魂使道紋，整個祖祠劇烈震動，石門後的密室緩緩開啟，露出堆積如山的庶子骸骨。
“這就是你們的‘天道’？”張小純揮動羽扇，業火騰空而起，“從今天起，張家的煉靈之道，不再需要鮮血灌溉。”
蔡夫人突然沖向羽扇，卻被業火灼傷手腕。她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皮膚迅速老化，終于哭喊道︰“我只是怕張浩威脅到齊兒！他是庶子，本該為齊兒讓路！”
“庶子就該讓路？”張小純冷笑，“那我就讓你看看，庶子能走多遠。”
羽扇輕輕揮動，業火如潮水般席卷祖祠，卻在觸及庶子們時自動分開。當火焰熄滅，祠堂石門上的初代老祖浮雕已被燒去半張臉，露出下面真正的引魂使圖騰。而張小純手中的羽扇，正緩緩凝聚出第十三種顏色——那是屬于張浩的，永不熄滅的業火之色。
這一日，蠻荒大陸的煉魂家族們終于明白︰有些路，不是靠踩碎別人的骨頭就能走通的。而那個曾被他們視為螻蟻的庶子，正握著改寫規則的羽扇，在業火中走出一條前無古人的引魂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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