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逆河山籠罩在淡紫色霧靄里，張小純盤坐在洞府石床上，指尖輕撫寒門養念訣玉簡，玉質表面還殘留著昨夜修煉時迸發的溫熱。不死筋在左腳大趾處形成的青灰色脈絡如活物般蠕動，他忽然想起空河院那女子臨死前扭曲的表情 —— 她絕不會想到，自己視為雞肋的儲物鏡，竟成了今日破局的關鍵。
"先煉腳趾確實明智。" 他對著石牆上凝結的水珠照了照，水珠里映出的少年眉眼舒展，唇角還沾著修煉時不慎蹭到的朱砂。儲物袋被翻得嘩啦作響，那面青銅鏡終于在一堆玉簡底層被拎出，鏡背上的蟠虺紋在燭火下泛著幽藍光澤，隱約可見細如發絲的符文嵌在鱗片間隙。
當通天法眼睜開的剎那，紫光如利劍刺破暮色。鏡身深處滲出的魂息與神秘面具產生共鳴，兩種截然不同的材質卻在養魂屬性上達成詭異統一。張小純瞳孔驟縮，他看見鏡中倒映出三重世界︰最表層是自己凝金丹的眉間金芒，中層浮動著空河院女子的殘影，最深層竟有一座被黑霧籠罩的殘碑，碑上 "夜葬" 二字若隱若現。
"原來如此......" 他指尖叩擊鏡面，驚起一圈圈漣漪般的魂光。假夜葬的魂體突然在面具里發出尖嘯，與此同時，地面毫無征兆地裂開蛛網狀冰紋，寒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石凳。儲物袋里的面具劇烈震顫，紅光中浮出半張腐爛的人臉，喉間溢出含混不清的嘶吼︰"歸、來......"
張小純渾身寒毛倒豎，右手已本能地攥緊七張天道符文。當第一張符文拍在面具上時，冰紋突然逆向生長，在他腳邊形成直徑丈許的寒潭。假夜葬的魂體從面具裂縫中擠出，透明的手掌向他抓來，腕間卻纏著根若有若無的銀絲 —— 那是連接著未知存在的魂鏈。
"斷！"
金丹之力在掌心凝聚成金色刀芒，裹挾著通天法眼的紫光斬向銀鏈。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僵持，當刀芒觸及銀鏈的瞬間，遠處天際傳來悶雷般的怒號，銀鏈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每一道都在啃噬張小純的天道氣息。鏡中突然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將即將潰散的假夜葬魂體卷入鏡面，與此同時，青銅鏡背面的蟠虺紋全部亮起，化作鎖鏈將面具死死纏住。
三日後，當張小純將層層封印的面具收入玉匣時，鏡中傳來細碎的呻吟。他湊到鏡面旁，看見假夜葬蜷縮在鏡中世界的角落，魂體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 —— 那是被天道氣息淬煉後的痕跡。"再敢搗亂，就把你煉成鏡靈。" 他敲了敲鏡面，換來一聲虛弱的嗚咽。
閉關月余，不死筋已修煉至第三根腳趾。張小純正用竹片清理指甲縫里的泥垢 —— 他堅持用腳趾修煉的同時，也沒落下每日在逆河山麓慢跑的習慣 —— 忽然瞥見遠處玄溪一脈的石階上，有個身影正抱著青瓷花盆踉蹌前行。
"宋師姐！"
宋君婉受驚般轉身，青瓷盆里的朱砂蘭險些翻倒。她今日身著月白長裙，外罩水墨山水紋紗衣，發間一支白玉蘭簪子隨動作輕顫，比平日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溫婉。張小純注意到她耳尖微微發紅，想起上次見面時自己不慎將她推入藥池的糗事，不由得摸了摸鼻尖。
"張師弟出關了？" 宋君婉垂眸整理花盆邊緣的流甦，"丹溪一脈新配了聚靈肥，我想著你洞府的靈草該施肥了......"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清脆的玉鈴聲，一名玄溪女弟子跌跌撞撞跑來，懷里抱著的玉簡散落一地。
"張、張少祖！" 少女滿臉通紅，發間還沾著幾片櫻花，"這是給您的......" 她將一個繡著並蒂蓮的信封塞進張小純手里，轉身跑時撞上石桌，青瓷茶壺摔得粉碎，驚起一群灰鶴撲稜稜飛向暮色四合的天空。
信封上的朱砂印還未干透，拆開時帶出一縷若有若無的沉水香。信箋是用逆河宗特有的雲紋紙所制，字跡娟秀中透著幾分顫抖︰"自見少祖于演武台斬落三派天驕，妾每至深夜，輒見金甲神人持劍而立......" 張小純的指尖在 "金甲神人" 四字上停頓，忽然想起鏡中看見的殘碑，碑下似乎就跪著個穿玄溪宗服飾的女子。
"怎麼了？" 宋君婉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她不知何時已湊近，目光落在信箋末尾的朱砂痣上，睫毛微微顫動。張小純突然意識到，這封信的筆跡竟與鏡中殘碑旁的刻痕有幾分相似。他抬頭望向玄溪山巔，那里的藏書閣正透出昏黃燈火，夜風拂過，將檐角銅鈴吹得叮咚作響，恍若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呼喚。
"沒什麼。" 他將信箋折好收入袖中，指尖觸到鏡面的冰涼。遠處傳來晚鐘，驚起的灰鶴掠過紫微星宿，在夜空中劃出銀色弧線。宋君婉接過他手中的青瓷盆，指尖不小心踫到他掌心的繭 —— 那是長期刻畫符文留下的痕跡。兩人同時縮回手，花盆里的朱砂蘭輕輕搖曳，仿佛在見證某個微妙時刻的降臨。
"時候不早了，我送師姐回丹溪吧。" 張小純彎腰拾起地上的玉簡，忽然注意到其中一枚玉簡側面刻著極小的 "夜" 字。宋君婉的腳步頓了頓，卻沒說話，任由他跟在身後，看自己的影子與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織，像極了某種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是夜，當張小純再次凝視青銅鏡時，鏡中的假夜葬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她...... 戴的玉簪......" 話音未落，鏡面泛起漣漪，將後半句吞入深不可測的鏡中世界。張小純皺眉摸向那支白玉蘭簪 —— 這是方才分別時宋君婉遺落的，簪頭的珍珠里似乎有血絲在緩緩游動。
窗外，一輪彎月爬上逆河山，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恰似一柄即將出鞘的劍。而在某個未知的深處，被層層封印的面具突然發出細微的裂痕，紅光透過裂縫滲出，在地面勾勒出半個模糊的 "葬"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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