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著碎雪掠過香雲山，將滿山蒼松壓成彎弓。張小純裹緊粗麻斗篷，望著屋檐下冰稜垂落的寒光，忽然覺得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自從在草木石碑拔得頭籌，他獨居的小院越發冷清，唯有靈冬竹在寒風中簌簌作響，竹葉上凝結的冰晶折射著幽藍光芒，像極了火灶房那口永不熄滅的銅鍋里沸騰的碧髓粥。
“修行之路，果然是獨行者的寒夜。” 他呵出白霧，在掌心搓了搓。遠處山道上偶爾掠過御劍的弟子，卻無人在這座偏僻小院停留。木桌上攤開的草木第二篇玉簡泛著冷光，密密麻麻的符文如同雪地上的獸爪，抓得他心頭發緊。周心琪那日離去時的眼神，總在他研讀玉簡時突然浮現，像懸在頭頂的冰錐。
修行室里，不死長生功的運轉已進入最後階段。每一次周天循環，都像是被千萬根鋼針扎透筋骨，汗水混著血珠浸透粗布衣衫。張小純咬著浸了冷水的麻布，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石壁上劃出五道猙獰血痕。當第八十一天的黃昏將天空染成鐵銹色時，體內的劇痛突然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滾燙的熱流從丹田迸發，如同岩漿在經脈中奔涌。
雪花落在他裸露的皮膚上，瞬間蒸騰成白霧。張小純看著手臂上流轉的墨色光暈，突然想起兒時在溪邊見過的蛇蛻 —— 此刻的他，仿佛正從凡人軀殼中掙脫而出。他隨意揮出一拳，空氣竟發出裂帛般的銳響；腳尖輕點地面，整個人已掠出三丈開外，驚起林間一群雪雀。
狂喜過後，饑餓如潮水般涌來。這種感覺與往日不同，像是有無數利爪在撕扯五髒六腑。張小純跌跌撞撞沖出小院，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恍惚間，他竟聞到了火灶房紅燒肉的香氣，喉頭不住滾動。
“小師弟？” 黃二胖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張小純猛地轉身，雙眼通紅，死死盯著對方腰間懸掛的干糧袋。黃二胖嚇得後退半步，手中的木勺當啷落地︰“你...... 你的眼楮......”
在火灶房飽餐一頓後，張小純摸著滾圓的肚子，卻仍覺饑腸轆轆。下山時，他特意繞開靈田，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對那些水靈靈的藥草下手。寒風卷起他的衣角，遠處傳來零星的雞鳴聲，如同一把鉤子勾住了他的魂魄。
靈禽飼養場的柵欄外，張小純如同一道白影伏在雪地里。場中，三尾靈雞正昂首踱步，火紅的冠子在暮色中如同跳動的火焰，尾羽上流轉的三色光暈引得他喉頭發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強行壓制住體內翻涌的饑餓感。
“就一口......” 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突然想起兒時听過的白鼠狼傳說 —— 那種形似家貓的妖獸，總在雪夜潛入農家偷雞。此刻的他，倒真像極了故事里那只饑腸轆轆的獸類。
遠處傳來巡山弟子的腳步聲，張小純渾身緊繃。他最後看了眼肥碩的靈雞，身影一閃，消失在茫茫雪幕中。夜色漸濃，飼養場的柵欄上突然出現幾道新鮮的爪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幽光。第二天，香雲山悄然流傳起一個傳聞︰每當雪夜，總有道白影如鬼魅般掠過靈禽場，所過之處，只留下一串形似鼠爪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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