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衛生間的門開了。
楚洛走了出來，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秦楓。
她的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但那雙美得驚心動魄的眼楮里，卻盛滿了星光，亮得駭人。
她緩緩舉起手中的驗孕棒。
上面，是兩條清晰無比的、鮮紅的杠。
真的……懷孕了。
“啊！”趙翠蛾最先反應過來，驚喜地叫了一聲，沖過來一把抱住楚洛，“太好了！太好了！我們家要有第三代了！”
秦典韋也是滿臉驚喜，激動得搓著手，連連說道︰“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他們是純粹的、對新生命到來的驚喜，心里甚至隱隱盼望著，最好能生一個大胖小子，為秦家延續香火。
秦楓的驚喜，則是對愛人即將成為母親，自己即將成為父親的喜悅。
而楚洛的驚喜，卻與他們都不同。
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奇跡降臨的、獨一無二的狂喜。
是她。
一定是她。
是她的凡凡，她的女兒，
用這樣一種匪夷所思卻又無比溫暖的方式，遵守了她們之間的約定。
她們母女，可以重新認識一遍了。
這一次，她會親身感受她從一顆小豆芽，在自己身體里慢慢長大，
她會經歷每一次胎動，她會親眼看到她的出生，親手把她抱在懷里。
這一次，再也不會分開了。
想到這里，楚洛所有的恐懼、悲傷、不安，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滿溢出胸膛的、無與倫比的幸福和感動。
楚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欣慰地、喜悅地、重重地撲進了秦楓的懷里。
然後，把彤彤一起也拉了進來，三口人一起擁抱。
“哇——”
楚洛放聲大哭起來。
那哭聲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
全是失而復得的狂喜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
楚洛懷孕的消息，像一縷穿透陰雲的陽光，瞬間照亮了籠罩在秦家上空的愁緒。
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喜悅並不能完全驅散失落。
家里那個總是嚴肅，叛逆期、小學霸，愛杠精的大女兒不見了，
整個屋子都仿佛被抽走了靈魂，變得空落落的。
偌大的客廳，安靜得能听見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
當然，家里還有一個話匣子。
彤彤從早上醒來，小嘴就沒停過，
嘰嘰喳喳地跟在每個人身後，試圖用聲音填滿這片突如其來的寂靜。
可是，那個總能和她從早吵到晚，搶她玩具又會偷偷幫她拼好，罵她笨蛋又會在關鍵時刻護著她的姐姐，不見了。
家里，還是冷清了好多。
對于彤彤這個五歲的小不點來說，這個世界上的愛是有排序的。
她最愛的人，永遠是姐姐。
然後，才是媽媽。
再然後，才是那個總是很高、會把她舉高高的爸爸。
現在，她世界里的第一順位，消失了。
彤彤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不完整了。
她一個人坐在柔軟的地毯上，面前攤開著一本手工安靜書。
昨天，她和姐姐還因為先玩哪一頁而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彤彤雖然嘴上不饒人，卻還是把姐姐最喜歡的那一頁，先讓給了姐姐玩。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妹妹听姐姐的，天經地義。
但，今天，再也沒有姐姐跟彤彤搶了，也沒人批評彤彤了。
彤彤玩到一半，有一個小零件不知道該粘在哪里，下意識地就想喊︰“姐姐，這個怎麼弄呀？”
話到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姐姐不在了，沒人能幫她了。
彤彤的小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又拿出昨天新買的兒童指甲貼，亮晶晶的，有小兔子和小草莓的圖案。
以前，這麼點東西，根本不夠她和姐姐分的，兩個人總要為了誰多貼一個而進行一番激烈的“談判”。
今天，她一個人把十個手指頭都貼滿了，盒子里還剩下好多好多。
她看著那些多出來的貼紙，心里空空的，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打開電視，遙控器就放在手邊，想看哪個台就看哪個台，想看《小豬佩奇》就看《小豬佩奇》，想看《汪汪隊》就看《汪汪隊》。
反正不看姐姐的白鹿演的玄幻電視劇。
但現在，再也沒有人會沖過來，一把搶走遙控器，霸道地宣布要看《鳳囚凰》了。
彤彤盯著屏幕里活潑的動畫人物，卻覺得無聊透頂。
沒意思，一點意思都沒有。
終于，小小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孤單。
彤彤“哇”的一聲，像只被拋棄的小貓，
邁開小短腿，一頭撲進了正在沙發上發呆的楚洛懷里。
“媽媽！我想姐姐了！”
她的大眼楮里蓄滿了淚水，像兩顆馬上就要溢出來的水晶葡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充滿了委屈。
這一聲呼喊，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楚洛情緒的閘門。
楚洛也哭了。
她緊緊地抱著彤彤溫軟的小身體，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傳遞給女兒。
“媽媽也想姐姐了，媽媽也好想好想姐姐……”
“嗚嗚嗚嗚……”
彤彤在媽媽懷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肩膀不停地抖動。
楚洛心疼得快要碎了，連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柔聲安慰著懷里的小人兒。
“妹妹不哭，妹妹听媽媽說。”
她捧起彤彤掛著淚珠的小臉，眼神里帶著一絲神秘和無限的溫柔。
“姐姐沒有走，她呀，現在正在媽媽的肚子里呢。”
楚洛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姐姐跟媽媽玩捉迷藏呢，她變成了一顆很小很小的種子，住進了媽媽的肚子里。再過十個月，等她長大了，就會出來和我們在一起了！”
彤彤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眨巴著長長的睫毛，淚珠還掛在上面，好奇地看著媽媽。
“姐姐……在你的肚子里？”
這個說法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既奇幻又充滿了吸引力。
“那……那我可以摸摸嗎？”彤彤小心翼翼地問。
楚洛溫柔地笑了，拉過小女兒的手，放在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上。
“當然可以。你把耳朵貼在媽媽的肚皮上，說不定還能听到姐姐在跟你打招呼呢。”
彤彤立刻照做了。
她把小臉蛋緊緊地貼在媽媽的肚子上，屏住呼吸，很認真地听著。
肚子里傳來一陣輕微的“咕嚕咕嚕”聲。
彤彤的眼楮一下子亮了，她抬起頭，驚喜地看著楚洛︰“媽媽，我听到了！姐姐在里面游泳！”
母女倆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那笑聲里，還帶著未干的淚痕，卻充滿了新生般的喜悅和憧憬。
楚洛抱著彤彤，目光投向窗外明媚的陽光，感覺整個世界都重新變得溫暖起來。
“妹妹別怕，姐姐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又有姐姐了。”
彤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的小腦袋瓜里又冒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那媽媽，姐姐生出來以後，是不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嬰兒呀？”
楚洛點點頭︰“對呀，就像你剛出生的時候一樣，是個小寶寶。”
彤彤的大眼楮轉了轉，邏輯清晰地問道︰“那姐姐是個小嬰兒，我還叫她姐姐嗎？”
楚洛一愣，隨即被女兒的天真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說得對！到時候你可以叫她妹妹！你變成姐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