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偏著小腦袋，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叫姐姐，叫阿姨，叫小舅媽，
這些稱呼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別，反正都是些代號。
但“媽媽”這個詞，是原則問題，是唯一的。
她搖了搖頭，奶聲奶氣卻異常堅定地說
“不行的，我不能叫你媽媽。”
“為什麼呀？”顧小冉笑問。
彤彤說出至理名言
“因為……吃奶才是媽媽呢。”
顧小冉愣了一下，隨即被這神邏輯逗笑了，
但她的渴望實在太過強烈，以至于讓她說出了一句連趙亦軒听了都眼皮直跳的話。
她把彤彤抱得更緊了，臉上滿是豁出去的寵溺
“沒關系呀！我給你吃奶呀！你晚上跟我回家，我有奶！”
這下子，輪到邏輯清晰、見多識廣的彤彤徹底不會了。
她的小腦袋瓜里瞬間一片空白，一個畫面閃過……
買菜回來以後，小舅和小舅媽大展身手，鑽進廚房忙活了一個多小時。
午餐的氛圍熱烈而溫馨，
長方形的餐桌上，擺滿了顧小冉和趙亦軒的手藝。
糖醋排骨、清蒸鱸魚、可樂雞翅，炒青菜（姥爺的菜，只能吃軟的）……
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顯然是用了心的。
飯桌上的焦點無疑是彤彤。
她的小嘴就像一台永動機，
一會兒夸小舅媽的排骨比飯店的還好吃，
一會兒又給姥爺講幼兒園里哪個小男生長得帥哪個不和她做朋友。
顧小冉被她逗得前仰後合，夾菜的手就沒停過，一個勁兒地往彤彤碗里堆。
“彤彤，多吃點蝦，吃了長高高。”
“彤彤，嘗嘗這個魚，沒有刺，小舅專門給你挑的。”
趙亦軒雖然話不多，但眼神始終追隨著彤彤，嘴角掛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意。
他時不時給彤彤遞張紙巾，或者幫她把袖子挽好，動作熟。
秦楓和楚洛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他們樂于見到小舅和小舅媽如此開心。
喧鬧中，凡凡安靜地坐在楚洛身邊，小口小口地吃著米飯。
她比較高冷，不像妹妹那樣善于在大人面前表現自己，只是默默地听著，和楚洛以前一樣高冷。
顧小冉的注意力終于從彤彤身上暫時移開，她看到了安靜的凡凡。
“哎呀，光顧著跟我們家小話癆聊天了。凡凡，來，小舅媽給你夾個大雞腿。”
凡凡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小舅媽”。
趙亦軒也適時地開口，他換了一種更符合大孩子交流的方式
“凡凡，上小學了吧？學習怎麼樣？累不累？”
楚洛笑著回答“她四年級，還行，她自己不覺得累。”
“那成績呢？”顧小冉隨口一問，這是家長們永恆的話題。
“前陣子期中考試，考了班級第一，年級第二。”
秦楓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什麼？”
顧小冉夾著雞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音量都提高了不少，
“年級第二？！”
趙亦軒也愣住了，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文靜秀氣的小女孩。
剛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能言善道的彤彤身上，完全忽略了這個不聲不響的姐姐。
“真的假的？一年級多少個班啊？”顧小冉追問。
“現在班級越來越少了，上一屆還8個班呢。這一屆只有六個班吧。”楚洛想了想說。
“六個班的年級第二……”
趙亦軒喃喃自語，眼神里迸發出一種混雜著震驚、贊嘆和強烈羨慕的。
他和顧小冉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想法。
他們夫妻倆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智商這塊向來自信。
如果……如果他們也有個孩子，會不會也這麼聰明？
會不會也是個學霸？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一顆被點燃的火種，瞬間在心里燎原。
顧小冉看著凡凡，眼神徹底變了。
如果說之前對彤彤是純粹的喜愛，那現在對凡凡就是一種……近乎敬畏的欣賞。
她想象著，自己拿著孩子年級第二的成績單，在同學聚會上不經意地凡爾賽一下，那該是多麼有面子的事。
趙亦軒則想得更遠。一個聰明的孩子，意味著更省心的教育，更光明的未來，以及家族基因的優秀傳承。
丁克生活的所有瀟灑和自由，在“一個年級第二的親生孩子”這個具體的想象面前，變得有些黯然失色。
這頓午飯的後半段，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顧小冉和趙亦軒依然會逗弄彤彤，但他們開始頻繁地、用一種全新的眼光去觀察凡凡，
問她喜歡看什麼書，平時有什麼愛好，甚至連她用筷子的標準姿勢都讓他們贊嘆不已。
凡凡“我，去年暑假讀了《哈利波特》，今年寒假打算讀《西游記》。”
趙亦軒“太棒了，哈利波特？？？？”
顧小冉“西游記都讀了？你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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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秦楓和楚洛帶著兩個孩子告辭。
顧小冉和趙亦軒依依不舍地把他們送到門口，
特別是顧小冉，抱著彤彤親了好幾口，又拉著凡凡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凡凡，下次來小舅媽家玩，小舅媽給你買好多好多書。”
直到秦楓一家的身影消失在樓道拐角，夫妻倆才關上門，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巨大的失落感席卷而來。
回家的路上，
趙亦軒開著他剛買的價值三十萬的國產高端純電車，
車內靜謐得只听得見電流的微鳴。
顧小冉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許久沒有說話。
“那兩個孩子，真好。”
最終，還是顧小冉先開了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悵然。
“嗯。”趙亦軒應了一聲，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彤彤活潑，凡凡聰明。要是能綜合一下就好了。”顧小冉悠悠地說。
趙亦軒瞥了她一眼“那不就是咱們倆的孩子嗎？你負責活潑，我負責聰明。”
顧小冉噗嗤一聲笑了，但笑容很快又消失了。
“別開玩笑了，我們不是說好丁克一輩子的嗎？”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
紅燈亮起，車子平穩地停下。
趙亦軒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妻子“小冉，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生活有點沒意思了？”
顧小冉愣住了。
“我們想去的地方，除了南北極，基本上都去過了。
“歐洲、美洲、東南亞……
“新加坡，馬爾代夫，大溪地，加勒比，
“剛開始還新鮮，現在想想，不就是換個地方吃飯睡覺拍照嗎？”
趙亦軒的聲音很平靜，
“朋友圈里，老李在曬他兒子考上重點初中，張偉在發他女兒的舞蹈表演。我們呢？曬新買的咖啡機，還是又去哪個網紅餐廳打卡了？”
這些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顧小冉一直試圖用“瀟灑”和“自由”來掩蓋的現實。
他們的朋友，早就進入了人生的下一個階段，話題永遠圍繞著孩子、學區房和補習班。
他們夫妻倆，已經漸漸插不進話了。
“我們堅持了半輩子，現在後悔，會不會太晚了？”顧小冉的聲音有些發顫。
“不晚。”趙亦軒的語氣斬釘截鐵，“你我四十。醫學上還來得及。我們努力一把，生一個。”
顧小冉的心髒猛地一跳。
“就算……就算生不出來，”
趙亦軒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我們就去做試管。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再不行……國外有合法的渠道，可以代孕。只要我們想要，總有辦法。錢我們有，精力我們也有。”
他看著妻子，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不想我們老了以後，坐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後悔今天為什麼沒有勇敢一次。
“我想要個孩子，一個像凡凡那麼聰明，或者像彤彤那麼可愛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顧小冉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壓抑在心底多年的渴望，被丈夫的這番話徹底引爆。
她不需要再假裝堅強，不需要再用丁克的標簽來偽裝自己的孤獨。
“好。”她重重地點頭，淚水滑落下來，“我們生一個。”
車窗外的綠燈亮起，電車無聲地滑入車流。
但車里的兩個人，心中卻像是有萬千煙花同時炸開，激動而又滾燙。
那個堅持了半輩子的決定，在今天，被兩個可愛的孩子徹底顛覆。
他們的人生，即將駛向一個全新的、充滿未知的航道。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秦楓已經站在了穿衣鏡前，身上是一套筆挺的黑色西裝。
這西裝不是他的，而是他爸秦典韋壓箱底的寶貝，肩寬稍微大了一點，
但穿在秦楓衣架子一樣的身材上，倒也顯得沉穩挺括。
他笨拙地擺弄著一條深藍色的領帶，怎麼也打不出一個像樣的結。
楚洛躺在床上的被窩里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了。
她跪在床上，叫秦楓走過來，接過領帶，縴長的手指上下翻飛，很快，一個漂亮的溫莎結就成型了。
“一大早就起來折騰，伴郎比新郎還積極，皇帝不急太監急。”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幫他撫平西裝上的褶皺。
這是她昨晚特意用掛燙機熨燙過的，平整如新。
“沒辦法，王鵬程是我初中最好的哥們兒，他的婚禮，我得上心。”
秦楓低頭看著楚洛認真的側臉，心里暖洋洋的。
楚洛抬起頭，又從洗手間拿來一罐發膠，
擠了一點在手心搓開，然後仔細地幫秦楓抓了抓頭發。
“別動，給你弄個帥氣的發型。”楚洛笑著說，“好了，我打賭，你今天肯定比新郎還帥。”
秦楓看著鏡子里煥然一新的自己，確實精神了不少。
他轉過身，輕輕抱了抱楚洛的小細腰
“謝謝老婆。中午飯店見。對了，你來了就去我初中同學那桌，我跟新郎敬完酒就過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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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老公。”楚洛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路上開車小心。”
秦楓驅車來到王鵬程家時，新郎家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親戚們進進出出，王鵬程正被他媽按在桌前，喝著一碗餃子湯。
看到秦楓，他如蒙大赦，趕緊起來，“楓哥，你也來吃一大碗餃子湯！豬肉大蔥餡的，好吃。”
秦楓笑著坐下，美美吃了一碗。
上午十點十分，吉時已到。
十幾輛清一色的黑色奔馳e級組成的婚車隊，在小區門口一字排開，氣勢十足。
秦楓作為伴郎，坐在頭車的副駕駛，陪著緊張到手心冒汗的王鵬程，一路向新娘家進發。
接親的過程，熱鬧又傳統。
到了新娘家樓下，震耳欲聾的電子鞭炮響起。
樓上，新娘的親戚朋友們堵著門，各種刁難和考驗接踵而至。
不過，在厚厚的紅包攻勢下，所有的“關卡”都迎刃而解。
王鵬程滿頭大汗地給岳父岳母敬了茶，听著二老的囑咐，眼眶也有些濕潤。
最後，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他背起穿著潔白婚紗的新娘章曼曼，一步步走下樓，將她小心翼翼地抱進婚車。
車隊先是回了王鵬程的新房，象征著把新娘正式娶進了家門。
短暫休息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開赴中午舉辦婚宴的銀河王朝大酒店。
另一邊，楚洛安頓好在家里的凡凡和彤彤，讓她們和爺爺奶奶在一起乖一點，
然後也開始準備出門，她雖然不用當伴娘，但作為秦楓的家屬出席，還是化了一個淡妝，換上了一條得體的黑絲灰色連衣裙，外面穿一個等身長款白色羽絨服。
她打了一輛出租車，準時抵達了銀河王朝大酒店。
酒店大堂富麗堂皇，門口鋪著長長的紅毯。
楚洛剛走進去，就看到了站在簽到台旁迎賓的秦楓。
他跟新郎王鵬程、新娘章曼曼，以及一位體型頗為壯碩的伴娘站在一起。
那位伴娘目測體重得有二百三十斤，站在嬌小的新娘旁邊，對比鮮明。
秦楓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楚洛，眼楮一亮，朝她招了招手。
“老婆，這邊！”
楚洛走過去，王鵬程和章曼曼也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嫂子你來啦，快請進，里面坐。”
秦楓笑著對楚洛說“你先進去，總管會安排你坐初中同學那桌。我在這兒還得站一會兒。”
“好，你忙。”楚洛莞爾一笑，轉身走進了宴會廳。
負責引導的婚禮總管是個經驗豐富的中年男人，他客氣地將她引到大廳中間的一桌“閨女，作罷，這桌都是新郎的初中同學。”
這一桌已經坐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
楚洛美的光彩奪目，他們早就看見酒店宴會廳進來一個大美女。
只是沒想到，楚洛居然讓總管帶著坐在他們這一桌。
當楚洛款款走來時，桌上原本嘈雜的說笑聲瞬間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
今天的楚洛，化了淡妝，肌膚勝雪，五官精致。
一襲藕荷色的連衣裙，將她高挑勻稱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氣質溫婉而優雅，仿佛不是來參加婚禮的，像從時尚畫報里走出來的模特。
幾個男同學看得眼楮都直了，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互相之間交換著驚艷的眼神，說話的聲音也刻意壓低了，
生怕自己的粗聲大氣唐突了這位天仙般的美人。
況且，他們也不敢和楚洛搭話。
一個留著波波頭的女同學，鼓起勇氣，怯生生地開口問道
“你好……請問，你也是我們初中同學嗎？我怎麼對你沒什麼印象？”
其余人也都豎起了耳朵，他們實在想不起來，
自己的初中班級里，什麼時候有過這樣一位絕色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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