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根坐的端端正正，兩膝與肩膀平齊，雙手平放在膝蓋，表情嚴肅無比。
“請領導放心，我們十個人都是做好了足夠的吃苦和奉獻準備，才主動申請去的南疆！”
“我們之所以主動申請去南疆，一來是為了起到我們作為學生干部的帶頭模範作用，二來是為了真正考驗我們的青春和熱情。”
“如果只是為了鍍金，我們就不會來這里了！”
嗯？！
齊主任抬頭認真的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往後一靠。
“哦？那你們知道南疆真正的情況是什麼樣子嗎？”
寶根語速不變的回答。
“剛才辦公室外牆宣傳欄里對南疆的種種困難介紹，我們都認真的看了。”
“在出發之前我們請教過幾位老戰士，他們都是參與了南疆初期建設的人士。”
“所以我們已經深刻的認識到，南疆實際的困難會比宣傳欄里展示的還要困難十倍！”
嗯！！
齊主任嚴肅的表情終于開始松動。
原來這些小家伙居然知道了南疆是那個鬼樣子，還敢來？
口氣大不大的先不說，但這份膽子還是讓人很是欣賞的！
眼前這個情況齊主任也是第一次遇到，于是齊主任也索性不按之前的審核套路來。
“小張同志啊，那你知道從我這里想逃返的知青有多少嗎？”
“你知道不知道如你這樣熱血的青年來了這里之後，又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嗎？”
寶根很清楚如果是面對一個普通知青，齊主任絕對不會問這兩句話。
否則很容易把對方給嚇跑。
顯然這是一個考驗，對于寶根來說也是一個讓他欣喜的信號。
寶根露出了一個堅定笑容。
“謝謝您的提醒，但我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什麼。”
“饑餓、寂寞、健康、委屈、酷暑、寒冷、勞累……。”
“我知道，我起碼有一半的概率會被這些壓垮和毀掉，但我只希望在我被徹底壓垮之前能在南疆為後來者開闢出厚實一點的地基來。”
平淡的語氣，溫和的笑容落在齊主任的耳朵和眼楮里，讓他覺得分外震撼。
他仿佛再次看到了第一批趕赴南疆進行建設的那些人。
原來殉道者從來不會消失！
“好！很好！非常好！”
齊主任頗為激動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外掛所有者的手。
“看到你這樣的年輕人，老齊我就相信我們的事業後繼有人！”
一般人參加審核的時間是一到兩個小時，而寶根只進行了三十分鐘。
更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齊主任一臉笑意地親自送出來。
在旁邊圍觀的知青們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姓齊的居然也會笑？！
寶根的其他九個小伙伴，被審核時間最長的是宮愛珍，但也就五十八分鐘左右，沒達到一個小時的標準。
這不禁讓所有圍觀的知青們感到詫異他們甚至懷疑是不是從今天起政策就已經變了！
其實這是多虧了寶根的未雨綢繆。
在離京之前的幾個月，他給每個準備和自己一起去南疆的同學都做好了“案底”。
直系家屬都是清清白白的，檔案上也相當漂亮，能拿的榮譽也是盡量多拿。
就算是最危險的宮愛珍，她的父母如今也是幾個樣板戲的主唱，屬于文藝界里的另類。
十個人里不光是寶根，還有梅子、唐向陽、梅志強等好幾個都是被負責審核的人笑著送出來的。
為什麼？
因為在過去的兩年里，別人忙著搞運動，而寶根則忙著帶著大家以各種名義去學本事。
十個人里會開車的有七個！
都會騎馬！
五個人學過修發動機！
還有兩個會補胎……。
每個人的檔案最後一條都明白無誤的寫著，此人參加了衛戍區多次民兵考核，四個女同志屬于戰術合格，而六個男同志都是射擊和戰術動作上的優秀民兵。
括弧靠著與養老院良好的關系，寶根領著他們在那兩年間每人射擊的子彈不下三百余發。
這十位小年輕那都是寶貝！
不過要說寶根他們完全沒有失落感，那是不可能的。
到了第二個環節他們才知道原來沒轉正之前的工資只有十五塊。
南疆有五塊錢的邊疆補助，每天的平均工分是八到九個，而北疆則是平均每天七到八個。
當然宣講員沒有說北疆的工分最後核算時是九分一個，而南疆則只有八分。
不過去南疆的人會多發兩套勞保服。
寶根幾個最在意的還是南疆的最後一條優惠措施。
來建設兵團的知青一般要兩年才能轉正，但去南疆的只要一年！
“齊主任，我們今天就不在這里過夜了，”拿到一次性通行證的寶根指了指自己的大卡車，“既然今天出發的車隊才走了三個小時，我們試著去追一追。”
齊主任笑眯眯的點點頭。
“正好我這里又來了五個知青，也是準備去南疆的，就坐你們的車一起走，我再給你們安排四個民兵跟著，防止路上遇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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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齊主任這話就是純客氣，哪怕路上沒有狼群，他照樣會按規矩派民兵盯著寶根他們一路抵達什喀。
哪怕口號喊的再響，決心表的再強都沒用，當面慷慨激昂，背了身轉頭就跑的人真不在少數。
跟車的干部姓劉，人們叫他劉干事。
看著三十多歲，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他曾經是個軍人的事實。
押車的民兵其實只有三個，這已經是營地今天能抽掉的最大數量。
大脫粒的載重大，劉干事決定多在車斗里裝一些物資。
尤其是干稻草。
本來齊主任安排和他們同車的是五個知青，可劉干事最後領過來的知青卻有八個人。
大概是齊主任私下吩咐過，劉干事對寶根的印象不錯。
和他說話的時候都帶著商量的語氣，沒有對其他知青那樣嚴厲。
劉干事偷偷用下巴指了指蹲在最外圍的兩男一女。
“小張同志，這臨時增加的三個人都是思想不怎麼穩定的，繼續留在營地我怕晚上會出事，所以干脆今天就帶他們一起上路。”
這是營地里的慣例，有想逃返苗頭的人都會被第一時間送上去南疆的車隊。
這三個估計是之前的車隊裝不下才剩下的。
劉干事帶著三個民兵離開會導致營地里的內部控制又下降一個級別，所以他干脆把這三個都一起帶上。
寶根笑著沒說什麼，只是讓自己的人和民兵同志坐在靠車斗的外邊，把最里面的位置讓給了這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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