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林陽已經在案板前揉第三遍面團。竹簾上的臊子肉冒著油花，八角桂皮的香氣混著露水鑽進鼻腔，甦瑤踮腳把新熬的辣椒油端過來，陶罐底磕在木桌上發出脆響︰"隔壁王嬸說今兒帶孫子來，點名要吃寬面。"
"放心，醒發得正好。"林陽手腕一抖，面團在掌心甩出銀蛇般的弧線。自從三個月前在大集激活西北美食系統，這雙手仿佛被施了咒——昨天切滾刀青椒時，刀刃劃過指尖的瞬間，竟本能地旋出半朵蓮花狀的椒圈。此刻木勺攪動臊子的節奏，連灶台上蹦 的麻雀都跟著點頭。
"叮——"
系統提示音在耳邊炸開時，甦瑤正往粗瓷碗里碼焯好的菠菜。林陽差點撞翻醋壺，就著圍裙擦手的功夫，眼前浮現半透明的任務面板︰【連續三十日滿客，獎勵特級秦川牛骨湯方+秦川犢牛一只可馴化）】。
"牛？"甦瑤眼楮亮起來，去年冬天她抱著病重的羊羔烤火的模樣突然撞進林陽心口。他悶頭往滾水里下面，順口答道︰"明兒去集西頭老楊那兒借牛車，先把後院柴房收拾出來......"話沒說完，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林師傅！"
趕集的老漢們踩著露水涌過來，最前頭的李叔舉著搪瓷缸晃蕩︰"給我留的寬面呢？昨兒孫子夢見你這臊子香，哭著要退學擺攤！"人群哄笑里，林陽抄起長筷挑面，琥珀色的湯汁裹著油潑辣子，"滋啦"一聲澆在蒜末蔥花上，香氣頓時掀翻晨霧。
變故出在晌午。
濃雲壓頂時，甦瑤正給最後一位顧客舀酸梅湯。銅錢大的雨點砸在帆布棚上，林陽手忙腳亂收竹簾，忽然听見脆生生的"阿爹"。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攥著濕透的書包，雨水順著辮梢往下滴︰"媽媽說...說您的臊子面能治肚子疼。"
林陽愣在當場。三個月前暴雨突至，他收留過躲雨的母女倆，當時女人捂著肚子冒冷汗的模樣，此刻和眼前的孩子重疊。甦瑤已經蹲下身，用圍裙擦干女孩的臉︰"是不是受涼了？嬸子給你煮碗熱湯面，加雙倍臊子好不好？"
灶膛重新竄起火苗。林陽特意多放了溫補的草果，牛骨湯打底的面湯咕嘟作響時，女孩忽然指著案板︰"阿爹的刀...和媽媽的一樣。"生銹的老菜刀躺在角落，那是甦瑤陪嫁的物件。林陽心里咯 一聲，想起系統新手任務時，這把刀曾在他夢里浮現過女人的影子。
雨停時，女孩的父親尋來。穿白大褂的男人攥著面館傳單發抖︰"三年前...我妻子臨終前說，西北有位師傅的臊子面，最像她老家的味道。"林陽望著男人臂彎里的女孩，突然明白系統前日的"特殊任務"為何是"收集百家故事"。
暮色四合時，牛車聲由遠及近。老楊頭探出頭︰"後生，集東頭老張頭听說你要養牛，托我捎來苜蓿種子！"車斗里，毛茸茸的小牛犢忽然仰頭，沖林陽"哞"地叫了一聲，犄角上還沾著市集的麥草。
甦瑤點亮檐角的馬燈，暖黃的光里，林陽翻開新得的湯方。泛黃的紙頁間，夾著片干枯的苜蓿——和三年前妻子墳頭的一模一樣。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時，他握住甦瑤沾著面香的手，終于讀懂任務面板最後的小字︰【人間至味，從來不是菜譜】。
棚外傳來零星的掌聲。收攤的攤販們圍著吃面的父女倆，李叔的孫子舉著空碗喊︰"明天還要加臊子！"林陽笑罵著添面，余光瞥見甦瑤逗弄小牛犢的側臉。星光落進湯碗，臊子的油花里，浮著他們在大集擺攤的第三十一個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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