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邊緣的小酒館掛著盞昏黃的燈籠,晚風穿過木門時帶起風鈴細碎的響聲,像誰沒說出口的嘆息。綱手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空酒杯邊緣,窗外是熟悉的火影岩輪廓,今夜卻顯得格外疏離。
“又要走?”自來也把酒壺重重墩在桌上,酒液濺出幾滴在木紋里。他拉開椅子時動作有些急,草屐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打破了酒館里僅有的寧靜。
綱手沒回頭,目光仍落在窗外那片逐漸被夜色吞噬的街道。“不然呢?”她扯了扯嘴角,語氣里帶著慣有的嘲諷,“留在這里看別人慶祝新火影上任?還是等著被那些老家伙指指點點,說‘身為千手一族的最後一人,卻連火影都爭不過的女人’?”
自來也灌了口酒,喉結滾動的弧度在燈光下格外清晰。他想說“沒人會那麼想”,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含糊的嘟囔︰“至少...至少木葉需要你。”
“需要我?”綱手終于轉過來,翠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亮得驚人,“他們需要的是能坐在火影辦公室里蓋章簽字的傀儡,不是一個帶著血繼限界、連愛人都護不住的失敗者。”她抓起桌上的酒壺猛灌一口,清酒順著脖頸滑進衣領,留下一道冰涼的痕跡。
酒館老板識趣地退到後廚,整個空間只剩下兩人沉默的呼吸聲。自來也看著她泛紅的眼角,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時他們還是穿著綠色馬甲的下忍,綱手會因為他偷看女生洗澡而一拳砸在他肋骨上,差點要了他的小命;後來斷死在戰場,綱手抱著沾滿血的發帶在雨里發抖,他想安慰對方,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用不用我去幫你收拾行李。”自來也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刮過地面的聲音讓綱手皺了眉。
“不用。”她把酒杯倒扣在桌上,“我沒什麼可收拾的,幾件衣服,還有...”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這里也沒有什麼讓我眷戀的了。”
自來也的腳步頓在原地。他能想象一點對方痛苦,爺爺、爸爸、愛人、弟弟,全都為了保衛木葉忍者村犧牲,這里確實再也沒有她值得留戀的人了。
“留下來吧,綱手。”他的聲音突然啞了,指尖攥得發白,“火影的位置本來就該是你的,這次只是...”
“只是我輸了。”綱手打斷他,語氣陡然冷硬,“輸了就是輸了,我綱手還沒落魄到需要別人可憐。”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時動作卻頓了頓——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賭票,上面的數字紅得刺眼。
自來也看著她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少年時的某次任務。他們被困在山洞里,綱手發著高燒還硬撐著說“我沒事”,他把最後一塊干糧塞給她,被她劈頭蓋臉罵了句“笨蛋”,卻在夜里悄悄把毯子蓋在他身上。那時的月光和今晚的燈光重疊,讓他心髒猛地抽痛起來。
“我不是可憐你。”他快步追上去,在門口拉住她的手腕。綱手的皮膚帶著常年握手術刀的薄繭,微涼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讓他想起無數次她受傷時,他笨拙地幫她包扎的觸感。
綱手回頭,眼神里帶著慣有的不耐煩,拳頭已經下意識地攥緊。但這一次,自來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地躲開,只是固執地看著她,眼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到底想干什麼?”她的聲音軟了些,像被風吹散的煙。
自來也張了張嘴,有太多話堵在喉嚨口。他想說“我喜歡你”,這句說了十幾年的話在舌尖打轉;想說“別再一個人走了”,卻知道她最討厭被束縛;想說“我會陪著你”,可他肩上還有村子的責任,注定不能像斷那樣給她安穩的承諾。
最後所有的話都變成了一句︰“至少...喝完這杯再走。”
綱手看著他手里重新斟滿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里映著兩人模糊的影子。她想起斷去世後,自來也背著喝醉的她走了半夜的路,嘴里罵罵咧咧,腳步卻穩得很;想起她賭博輸光錢被追債,是他不知從哪冒出來替她擋下拳頭,回頭卻抱怨“你這家伙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她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清酒的辛辣嗆得她眼眶發熱,她別過頭咳嗽時,听見自來也低聲說︰“路上小心,別又把錢輸光了。”
“要你管。”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轉身推開門,晚風瞬間卷走了她的氣息。
自來也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木葉的結界邊緣,像一滴水融入夜色。
酒館的燈籠在風里搖晃,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摸出懷里的酒葫蘆,對著綱手離去的方向舉了舉,然後狠狠灌了一大口。
“笨蛋...”他低聲罵了句,不知是在說她,還是在說自己。酒液順著嘴角流下,在下巴上洇開一小片濕痕,分不清是酒還是別的什麼。
夜色漸深,木葉的燈火次第熄滅,只有這間小酒館的燈還亮著。自來也坐在空蕩蕩的店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知道綱手不會回頭,就像他知道自己永遠也說不出那句“別走”——他們都是被過去困住的人,用驕傲做鎧甲,用逃避當武器,明明靠得那麼近,卻始終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
最後他付了酒錢,腳步踉蹌地走回村子。路過火影岩時,他抬頭看了眼初代目和二代目的雕像,突然笑了笑。或許這樣也好,她繼續做她的流浪賭徒,他繼續做他的木葉忍者,就像過去十幾年那樣,用最笨拙的方式守護著彼此的自由。
只是那晚的風,總帶著未說出口的話,在木葉的邊緣吹了很久很久。
夜風卷起綱手的發梢,帶著木葉結界外特有的青草氣息。她剛走出不到三里地,腳步就猛地頓住——前方的岔路口立著一道黑影,月光從雲層縫隙里漏下來,恰好勾勒出對方挺拔的身形和宇智波一族標志性的黑底團扇家紋。
綱手的指尖瞬間繃緊,酒意如同被冰水澆滅的火星,在太陽穴突突的跳動中徹底消散。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見自己心髒撞擊胸腔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響亮。
“宇智波無垢。”她開口時,聲音里還帶著未散的酒澀,卻透著十足的警惕,“新任火影大駕光臨,是來送行嗎?”
男人緩步從樹影里走出,黑色的長發在夜風中微動,那雙寫輪眼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猩紅,像潛伏在暗處的獵手。
“送你?”無垢的聲音很平,听不出情緒,“我可沒有那樣的閑暇!”他停在離綱手十步遠的地方,這個距離恰好是忍者間保持警惕的安全線,卻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綱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苦無,指腹觸到冰涼的金屬時才想起,自己為了圖輕便,只帶了急救卷軸和幾枚銅幣。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果然是喝多了,連基本的戒備心都丟了。可即便裝備齊全又如何?她清楚地記得回來前的那場戰斗,無垢召喚出的完全體須佐能乎如同神只,只是簡單一擊就能削平數個山頭,永久改變地形。
“說吧,攔我有什麼事。”綱手挺直脊背,千手一族的驕傲不允許她在對手面前流露半分怯懦。
“木葉忍者村還需要你。”他終于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我希望你不要這樣離開。”
這句話听起來像是商量,尾音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像細密的鋼絲纏繞上來,讓綱手呼吸一滯。她太熟悉這種語氣了,這是宇智波一族在掌控局面時特有的口吻,溫和的表象下是絕對的掌控欲。
“需要我?”綱手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林間顯得格外尖銳,“木葉忍者村難道還差一個賭狗和醉鬼嗎?”
無垢的寫輪眼微微轉動,猩紅的勾玉開始緩慢地旋轉︰“我需要的是你的對醫療忍術的所有知識。”他向前踏出一步,十步的距離縮短到九步,空氣里仿佛有電流滋滋作響。
綱手的肌肉瞬間繃緊,做好了隨時戰斗的準備。她知道自己絕不是對手,完全體須佐能乎的威力足以劈開山脈,她的怪力在那具鋼鐵鎧甲面前,就像孩童的拳頭。可千手的血脈里流淌著不服輸的倔強,哪怕明知是死,她也不會束手就擒。
“配合?”她挑眉,眼底閃過一絲厲色,“讓我配合你清洗千手的殘余勢力?還是看著你把木葉徹底變成宇智波的天下?”
“我需要木葉的力量。”無垢的聲音依舊平靜,卻拋出了更驚人的話,“不出三年,忍界必有大戰。”
綱手的瞳孔猛地收縮。這些情報她確實有所耳聞,自來也上次回來時還跟她抱怨過邊境的緊張局勢,只是那時她正沉浸在競選失敗的沮喪里,沒心思細听。現在被無垢點破,她才驚覺事情的嚴重性遠超想象。
“所以呢?”她強壓下心頭的震動,“這和我離開木葉有什麼關系?”
“關系大了。”無垢的勾玉旋轉得更快,“你的醫療忍術是木葉的財富,千手的血脈里流淌著初代目大人的細胞潛能,這些都是戰爭必不可少的力量。”他頓了頓,猩紅的目光掃過綱手緊握的拳頭,“你留下,就能發揮這些力量。”
綱手剛要反駁,身後突然傳來樹葉摩擦的輕響。她猛地回頭,只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落在無垢身側,那雙萬花筒寫輪眼在夜色中綻放出妖異的紅光,瞳孔里的圖案如同旋轉的風車,看得人頭暈目眩。
“宇智波止水。”綱手的聲音沉了下去,胃里一陣翻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雙眼楮的恐怖——別天神,能在無聲無息中修改他人意志的幻術,號稱“最強幻術”。自來也曾不止一次警告過她,遇到止水的萬花筒,一定要立刻閉眼結印。
止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那雙眼楮始終鎖定著綱手,像兩盞冰冷的探照燈,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看來你認識他。”無垢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那就好辦了。”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距離縮短到五步,寫輪眼的壓迫感幾乎化為實質,“綱手大人,我再問一次︰你願意留下,為木葉效力嗎。”
綱手的後背已經滲出冷汗,手心的苦無幾乎要被攥變形。她能感覺到止水的查克拉在空氣中流動,如同潛伏的毒蛇,隨時可能發動攻擊。而面前的無垢,她甚至不敢想象他此刻是否已經在凝聚查克拉,準備召喚那具讓她心悸的須佐能乎。
“如果我不答應呢?”她咬牙問道,聲音里帶著最後的掙扎。
“不答應?”無垢的眼神冷了下來,猩紅的勾玉驟然停住,“止水的別天神會讓你‘答應’。或者,”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綱手的心里,“我只能痛下殺手,清洗千手一系的忍者了。”
綱手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無垢。她看見他眼底毫無波瀾的冷漠,那不是威脅,而是陳述事實。她想起醫院里那些千手舊部的面孔,想起那些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想起靜音那張總是帶著擔憂的臉——她這次沒帶靜音,就是怕路上遇到麻煩,卻沒想到麻煩會以這種方式找上門。
“你在威脅我?”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千手和宇智波斗了一輩子,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人用族人的性命要挾。
“是提醒。”無垢糾正道,“木葉需要團結,在大戰來臨前,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必須清除。你是千手選出來的帶頭人,只要你留下,他們就會安分。如果你走了,他們就會成為反對派,成為執政的隱患。”他的目光掃過遠處木葉的燈火,“我需要壓榨木葉所有的潛力,才能在戰爭中爭取更多的利益,讓村子活下去。”
綱手沉默了。夜風穿過樹林,帶來遠處蟲鳴和木葉隱約的喧囂,卻讓這片空地顯得格外寂靜。她看著無垢那雙寫輪眼,突然想起初代目爺爺和宇智波斑的合影,想起他們曾經並肩建立木葉的誓言,只覺得無比諷刺。
她想到了自來也在酒館里紅著眼楮說“留下來”,想到了斷臨終前說“要保護村子里的人”,想到了那些在醫院里等著她回去研究新術的後輩。她可以不在乎火影的位置,可以繼續流浪賭博,但她不能不在乎那些還在木葉的千手一系忍者,不能讓他們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
“你的條件。”良久,綱手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被磨平稜角的疲憊。
無垢的寫輪眼恢復了常態,猩紅的光芒漸漸隱去︰“回到木葉,主持醫療部,和大蛇丸合作開發新的技術,指導後輩。”他頓了頓,補充道,“你的搭檔是自來也和大蛇丸,都是你熟悉的人。”
提到那兩個名字,綱手的心髒又是一抽。讓她和大蛇丸合作?那個已經走上歪路的昔日同伴?可她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我還有一個條件。”她抬起頭,翠色的瞳孔在月光下亮得驚人,“不準動千手的任何人,包括那些已經退隱的老人。”
無垢看著她,幾秒鐘後,微微頷首︰“可以。”
綱手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某種沉重的決定。她轉身,看向木葉的方向,那里的燈火在夜色中連成一片溫暖的光海,此刻卻顯得無比沉重。她知道,從自己點頭的這一刻起,逍遙的流浪日子就徹底結束了,等待她的將是無盡的責任和算計。
“我回去。”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無垢耳中。
無垢沒有說話,只是側身讓開了道路。止水也收回了目光,那雙萬花筒寫輪眼隱入黑暗,仿佛從未出現過。
綱手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地走向木葉的方向。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長,帶著一種決絕的沉重,像背負著千手一系忍者最後的希望,也像背負著自己無法回頭的宿命。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結界的光暈里,止水才低聲開口︰“大人,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綱手的心性未必會真心合作。”
無垢望著綱手離去的方向,銀白色的長發在夜風中飄動︰“真心?在戰爭面前,真心一文不值。”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我要的不是她的真心,是她的能力,是千手一系忍者的力量。”
他轉過身,寫輪眼在黑暗中再次亮起︰“只有她這個千手的帶頭人跟我們合作,那些家伙才會安分。木葉不能在大戰前內斗,我需要所有人的力量,哪怕是用這種方式。”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下一次忍界大戰,木葉必須贏。”
夜風再次吹過樹林,卷起地上的落葉,仿佛在掩蓋這場交易的痕跡。止水看著無垢的背影,那雙萬花筒寫輪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而此刻的綱手,正走在返回木葉的路上。她能感覺到身後的目光已經消失,卻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像影子一樣跟隨著自己,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