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拂過林野的臉頰,帶著廢棄工廠區特有的腐朽與塵土氣息。他像一頭受驚的獵物,死死趴伏在一堆半人高的荒草叢中,連呼吸都壓抑到了最低限度。心髒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每一次跳動都仿佛要沖破喉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月光慘白,從濃密的雲層縫隙中勉強擠出來,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將那些在工廠廢墟中搜尋的黑衣人輪廓勾勒得既模糊又猙獰。
他們的腳步聲像附骨之蛆,在寂靜的夜里被無限放大。林野能清晰地听到鞋底碾過碎石和碎玻璃的聲響,能听到他們低聲的咒罵和命令。那聲音,冰冷而堅硬,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殺氣。
“那個老頭和姓林的小子肯定來過!仔細找,別放過任何東西!”為首的黑衣人聲音壓得很低,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破夜的寧靜,帶著毫不掩飾的狠厲。他的話語像冰水一樣澆在林野後頸,讓他打了個寒顫。他知道,這些人絕非善類,他們來,不是為了找回丟失的東西,而是為了徹底抹去所有可能威脅到他們秘密的線索,包括他。
林野的手心全是冷汗,緊緊攥著藏在懷里的那個破舊本子。那本子薄薄的,卻像一塊烙鐵,燙得他心驚。這是周坤用生命換來的線索,是追回養老金、揭露真相的唯一希望。絕不能讓他們得到!這個念頭像一根鋼針,刺穿了他所有的恐懼,給了他一絲支撐。
他悄悄調整了一下姿勢,盡量讓身體更貼近地面,減少暴露的可能性。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在月光和陰影交織的廢墟間快速掃視。廢棄的機床、傾倒的油桶、坍塌的牆壁……每一處都可能隱藏著危險,也或許,隱藏著逃生的路徑。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憶著白天和老人見面的每一個細節,努力分析黑衣人的搜索模式。
好在,多年的鐵路工作經歷,讓他對復雜環境有著超乎常人的適應力和方向感。那些在隧道、橋梁、涵洞里摸爬滾打的日子,那些在緊急情況下需要迅速判斷、果斷行動的時刻,此刻都化作了潛意識里的本能。他知道,慌亂是死神的幫凶,唯有冷靜,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就在他暗自思忖脫身之策時,異變陡生。右側不遠處,一名黑衣人似乎有所察覺,他停下腳步,身體微微前傾,像一頭警覺的豹子,正朝著林野藏身的草叢緩緩逼近。那人的腳步極輕,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野的心尖上。
林野的呼吸瞬間屏住,連心跳都似乎停了一拍。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到了極致,每一根神經都高度緊張,等待著那致命一擊。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刺痛,這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準備隨時應對!他大腦飛速運轉︰是等他靠近後突然暴起,還是立刻轉身逃跑?前者可能一擊得手,但也可能暴露位置,被更多人圍攻;後者看似安全,但在這狹窄的廢墟中,被追上的概率極高。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林野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能感覺到那人越來越近帶來的壓迫感。月光恰好在這一刻移開,他藏身的草叢被徹底投入黑暗,但也因此更難被察覺。他死死盯著那個逐漸模糊的身影,等待著最佳的反擊或逃竄時機。
突然,“嗖”的一聲輕響,打破了死寂。草叢中一只受驚的野兔猛地竄了出去,像一道灰色的閃電,朝著工廠另一側的樹林方向逃去。
“媽的!”那名逼近的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這意外,低聲咒罵了一句,警惕地環顧四周,似乎在判斷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動靜。他猶豫了一下,最終被野兔消失的方向吸引,可能覺得那更可疑,也可能是覺得草叢這邊確實沒什麼異常,于是放棄了徹底搜索,轉身朝著野兔逃竄的方向追了過去。
林野幾乎是在那人轉身的同時,猛地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弛下來,但隨即又被更強烈的緊迫感取代。機會!就是現在!他不敢有絲毫猶豫,像一道離弦的箭,貓著腰,以最低的姿態,朝著與野兔相反、離自己最近的那片茂密樹林方向猛沖出去。
他的動作快如狸貓,盡量利用廢墟中的障礙物遮擋身形。碎石劃破了褲腿,碎片擦傷了手臂,但他都顧不上了。身後,很快傳來為首黑衣人憤怒的吼叫︰“在那邊!追!”緊接著,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一群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朝著林野逃竄的方向追來。
林野不敢回頭,只是拼命地跑。他的肺部像著了火一樣灼痛,雙腿也漸漸發軟,但求生的本能支撐著他繼續向前。月光下,他的身影在廢墟間跳躍、閃躲,身後是一群如影隨形的黑影。距離,在一點點拉近!他能听到身後越來越清晰的喘息聲和腳步聲,甚至能感覺到那股追擊帶來的壓迫氣流。
眼看就要被追上,林野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方地勢稍微平坦,一旦被追上,就徹底失去了利用地形逃脫的機會。他必須想個辦法!目光急速掃視,尋找著任何可以改變局勢的變數。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前方不遠處,有一條狹窄、深邃的溝壑,像一道猙獰的傷口橫亙在地面。溝里堆滿了枯黃的落葉和雜亂的樹枝,黑 的,深不見底。這是一個險招!跳下去可能會摔傷,而且一旦被堵在溝里,就等于甕中捉鱉。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林野幾乎沒有思考太多,在沖到溝壑邊緣的瞬間,他猛地發力,縱身一躍,像一只絕望的飛鳥,扎進了黑暗的溝壑之中。
“噗!”一聲悶響,他摔進了厚厚的落葉堆里。灰塵和腐葉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他咳嗽了幾聲。他顧不上疼痛,迅速調整姿勢,蜷縮在溝壑一側最隱蔽的角落,屏住呼吸,像一塊石頭一樣不動聲色,只露出一雙眼楮,警惕地觀察著上方。
幾秒鐘後,追在最前面的兩名黑衣人沖到了溝壑邊。為首的黑衣人皺著眉頭,用手電筒往溝里照了照,光束在雜亂的落葉和樹枝間掃過,顯得有些猶豫。“下去看看!”他命令道。
兩名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率先順著溝壁滑了下去,動作還算熟練。另一人則持著手電筒,在上方照明,光線像一柄冰冷的刀,刺破溝底的黑暗。
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暴露的可能性極大。他死死盯著下方越來越近的兩個黑影,雙手在身邊摸索著,希望能找到任何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溝底並不平整,布滿了各種雜物。他的手觸到了一塊尖銳的、稜角分明的石頭,冰涼而堅硬。他立刻緊緊握住,指甲因為用力而發白。這是他最後的倚仗,如果被發現,就必須拼死一搏!
兩名黑衣人越走越近,手電筒的光束幾乎就要照到林野藏身的角落。其中一人甚至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離林野只有不到半米遠。林野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他緊咬牙關,全身肌肉繃緊,準備在下一秒就發動攻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尖銳而急促的警笛聲!那聲音劃破夜空,如同天籟之音,瞬間讓林野緊繃到極限的神經松弛了一絲。
溝壑上方,那兩名黑衣人明顯也听到了警笛聲,動作猛地一滯。持手電筒的那人臉色大變,急忙喊道︰“不好,警察來了!快走!”
為首的黑衣人在溝邊也听到了警笛聲,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顯然他們不希望與警方發生正面沖突。他顧不上再找林野,對著溝里喊道︰“撤!快撤!”聲音里充滿了焦躁。
上方的黑衣人立刻開始往上爬,下面的那名黑衣人則迅速轉身,也往回跑。林野眼看著他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迅速撤離,消失在工廠廢墟的陰影中。警笛聲越來越近,隱約還能听到汽車引擎加速的聲音,顯然是有人報了警,警察正在迅速趕來。
林野一直等到听不到任何腳步聲,才敢松開緊握的拳頭。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汗水浸濕了後背。剛才那一幕,簡直是九死一生。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石頭,又看了看周圍,慶幸自己沒有真的需要用到它。
他從溝壑里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月光下,他看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心中依舊充滿了警惕。這次雖然僥幸逃脫,但危險並未解除。這些人顯然不會善罷甘休,只要養老金的線索還在,他林野就永遠是他們的眼中釘。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懷中那個破舊的本子,它雖然不起眼,卻比任何武器都重要。他摸了摸左臂的鈦合金鋼板,那里傳來一陣隱痛,但更多的是一種踏實的力量感。鋼板是他傷痛的證明,也是他堅韌的象征。
警笛聲已經近在咫尺,幾輛警車打著刺眼的車燈,呼嘯著沖進了廢棄工廠區。警察們迅速下車,開始進行搜索和警戒。林野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衣衫,迎著警笛的方向走去。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最先到達的警察面前,平靜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警察同志,我叫林野。我是來提供線索的,關于公司挪用養老金的事情。我這里有一個重要的證據,需要交給你們。”他說著,將那個破舊的本子遞了過去。
警察接過本子,看到林野身上沾染的塵土和草屑,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大概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他嚴肅地點了點頭︰“林先生,謝謝你。請跟我們回局里做個筆錄,我們會認真處理這件事。”
林野點了點頭,跟著警察上了警車。車窗外的夜色依舊深沉,但他的心中卻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知道,這條路還很長,困難依然重重,但至少,他現在握住了真相的鑰匙,並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只要堅持下去,正義終將戰勝邪惡。這場與黑暗的較量,才剛剛進入新的階段。而手中的本子,或許就是打破僵局、徹底揭露真相的關鍵武器。他必須保護好它,找到養老金的下落,將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幕後黑手,一一揪出來,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