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軌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萬

第513章 血契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汪途 本章︰第513章 血契

    門鎖轉動的“ 噠”聲,在這死寂的出租屋里,炸響得如同驚雷劈開了沉悶的夜幕。我僅剩的右手死死抵著門板,仿佛那是最後一道防線,後背緊貼著那面冰冷粗糙的牆壁,像一塊巨大的冰磚,瞬間抽走我身上僅存的熱氣。斷臂處傳來尖銳的幻痛,如同無數根實質的鋼針刺入神經,瘋狂攪動,冷汗瞬間浸透了我單薄的衣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門,被緩緩拉開一道縫隙。

    走廊里昏暗的光線如同窺探的蛇信,鑽了進來,勾勒出門外一個高大、沉默的身影。那人像一座沉默的鐵塔,身形筆挺,裹在一件深色的普通夾克里。他的面容隱在樓道燈光的陰影中,看不真切,唯有兩道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門縫,精準無誤地釘在我的臉上,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心跳都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沒有言語,只有一種無聲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像潮水般將我淹沒。小陳握著木棍的手在微微顫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老黃攥著啤酒瓶,骨節因過度用力而泛起不正常的慘白。

    “林野?”門外的人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種久經風浪的沙啞,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像一塊冰冷的鐵塊,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我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點了點頭,從齒縫里擠出嘶啞的聲音︰“是…是我。”

    門外的身影微微側身,讓走廊的光線多透了進來一些。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大約四十多歲,面容輪廓分明,如同刀削斧鑿,古銅色的皮膚透著精悍。最引人注目的是左眉骨處那道細長的舊疤,幾乎延伸到鬢角,像一條沉睡的蜈蚣,平添了幾分冷硬和煞氣。他的眼神極其深邃,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不起波瀾,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力量和一種洞悉一切的銳利。

    這張臉……陌生,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听過關于他的傳說。

    “省調查組,張振國副隊長讓我來的。”他言簡意賅,從夾克內兜掏出一個深藍色的證件夾,在門縫前亮了一下。證件上的國徽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冷冽的光,姓名欄寫著︰雷烈。單位︰省勞動監察總隊特別調查科。

    雷烈!

    這個名字像一道電流瞬間擊穿了我的神經!我想起來了!在工務段的老工人私下里,偶爾會帶著敬畏提起這個名字——“雷閻王”!據說早年是特種兵出身,轉業後專啃最硬、最黑、最沒人敢踫的骨頭!作風狠辣,六親不認,落到他手里的案子,不扒下幾層皮絕不罷休!

    張振國竟然把他派來了?!

    懸到嗓子眼的心猛地沉下去一半,但另一半卻提得更高。雷烈的出現,意味著事情遠比我想象的更嚴重!省里動了真格!但也意味著,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我立刻拉開房門︰“雷…雷科長!請進!”

    雷烈一步跨入,他高大的身軀讓本就狹小的出租屋顯得更加逼仄,仿佛一座小山橫亙在屋內。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掃過屋內——緊張的小陳和老黃,桌上凌亂的碎屑和工具,空氣中尚未散盡的灰塵和油污味,以及我蒼白虛弱、僅剩一臂、嘴角還殘留著未擦淨血絲的狼狽模樣。他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那道舊疤也隨之牽動,但眼神依舊古井無波。

    “東西。”他沒有任何寒暄,目光最終落在我臉上,兩個字,干脆利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虛弱,我示意小陳從床底拖出那個髒兮兮的工具包。老黃則飛快地從里面翻出那個用塑料袋層層包裹的關鍵紙包。

    我接過紙包,手指因為激動和虛弱而劇烈顫抖。我走到雷烈面前,用僅存的右手,一層層剝開塑料袋,如同進行一場莊重的獻祭,將里面那幾片沾滿油污、脆弱不堪、卻承載著致命真相的碎紙片,小心翼翼地展現在他面前。

    昏暗的燈光下,那兩片關鍵的殘頁異常刺眼︰一片,登記著15個頭盔,22件背心,領用人︰各搶險班組,日期︰暴雨前日,簽名︰周坤)。另一片,打印的“總計領用數量︰37套)”,“庫存告罄”,“批核人︰周坤”。

    雷烈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緩緩掃過紙片上的每一個字跡,每一個污點,每一個殘缺的邊緣。他的視線在那潦草的“周”字簽名和冰冷的“37套”、“庫存告罄”上停留了足足十幾秒。整個出租屋的空氣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他平穩而沉重的呼吸聲,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沒有震驚,沒有憤怒,甚至連一絲情緒的漣漪都沒有。只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冰冷的專注。仿佛他看的不是血淋淋的罪證,而是一份需要精確評估殺傷力的武器參數報告。

    終于,他抬起頭,那雙深潭般的眼楮再次鎖定我。那目光仿佛帶著千鈞重量,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證據鏈,閉環了。”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平穩,卻像一把淬火的寒冰匕首,精準地切斷了所有僥幸,“周坤瀆職,玩忽職守,草菅人命。鐵證如山。”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一句話,就為周坤的行為定了性!草菅人命!

    “但是,”雷烈話鋒一轉,目光陡然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實質的刀鋒,直刺我的眼底,“林野,這還不夠。”

    不夠?這血淋淋的37套裝備,這被抹去的防護記錄,這足以把周坤釘死在瀆職罪上的鐵證,還不夠?!

    雷烈似乎看穿了我眼中的錯愕和不解。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他微微低下頭,那道眉骨上的舊疤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加猙獰。

    “周坤只是一個執行層面的惡狼。”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穿黑幕的冰冷,“他敢如此肆無忌憚,是因為背後有更大的老虎在撐腰!孫國富!他才是巨人城工務段真正的土皇帝!是他縱容甚至指使周坤制定非法規定,是他默許了這場針對你的構陷!周坤批這37套裝備,是瀆職,是草菅人命!那孫國富呢?他作為段長,作為安全生產第一責任人,在暴雨紅色預警下,在明知防護裝備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要強行組織搶險?!為什麼沒有叫停?!為什麼沒有采取任何補救措施?!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每一個“為什麼”,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是啊!為什麼?!沒有孫國富的點頭甚至逼迫,周坤敢只批37套裝備?敢在極端天氣下讓工人赤膊上陣?!

    “你的證據,能釘死周坤,但還不足以撼動孫國富這棵大樹!”雷烈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死死釘住我,“孫國富會毫不猶豫地把所有責任推給周坤!推給‘規定’!推給‘意外’!他有的是辦法把自己摘干淨!會議紀要上他拍板罰款,可以用‘被蒙蔽’搪塞!這37套裝備,他完全可以說不知情!是周坤一手操辦!甚至可以說,是你們搶險隊自己嫌麻煩,沒按規定穿戴!”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雷烈的話,殘酷地撕開了最後一層遮羞布!是啊,孫國富那個老狐狸,太擅長推諉和鑽營了!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下令或者明知裝備不足還強行冒險,他就能金蟬脫殼!

    “那…那怎麼辦?”小陳忍不住急聲問道,聲音帶著絕望。

    雷烈的目光緩緩掃過我們三人,最後落回我臉上。他的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冰冷審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東西——有對弱者的悲憫,有對不公的憤怒,更有一種孤狼般的決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

    “我需要你,”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地獄的回響,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我的靈魂上,“林野,我需要你成為刺向孫國富心髒的最後一刀!”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我需要你,以唯一幸存的關鍵當事人、以被他們構陷差點送命的受害者的身份,實名舉報孫國富!不是舉報他包庇周坤!而是直接舉報他——在明知極端暴雨天氣存在巨大安全風險、明知現場防護裝備嚴重不足、明知工人生命安全無法保障的情況下,為了政績和所謂的‘搶險及時性’,強行下達搶險命令,罔顧工人死活,最終導致你重傷致殘!”

    他向前一步,幾乎與我面對面,那帶著舊疤的臉在昏暗燈光下如同修羅︰“這是以命搏命!林野!你實名舉報孫國富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瀆職罪!甚至…故意殺人罪!性質完全不同!這是把他徹底拉下神壇、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終極指控!但代價是——你將徹底暴露在孫國富和他背後所有勢力的瘋狂反撲之下!不死不休!”

    空氣瞬間凍結!

    出租屋里死寂得可怕,只有我們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呼嘯的風聲。

    以命搏命!實名舉報孫國富故意殺人?!

    小陳和老黃臉色煞白,驚恐地看著雷烈,又看向我。

    我的大腦一片轟鳴!孫國富在巨人城工務段經營多年,盤根錯節,關系網深不可測!舉報周坤王德發,已經是在懸崖邊跳舞!直接實名舉報孫國富是殺人犯?這無異于在火山口引爆核彈!孫國富和他背後的力量,會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把我,還有所有幫我的人,徹底碾碎!

    雷烈緊緊地盯著我的眼楮,仿佛要看穿我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和猶豫。他沒有任何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那沉默的等待,比任何威脅和咆哮都更加沉重。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斷臂處的劇痛從未如此清晰,提醒著我失去的一切。仲裁庭上李仲裁員那句輕飄飄的“不算低啦”,如同魔咒在耳邊回蕩。周坤王德發得意猙獰的臉,孫國富道貌岸然的樣子,還有那37套冰冷數字背後,五十多名工友在暴雨和滾石下絕望的面孔……一幕幕在眼前交織、翻騰、燃燒!

    一股混雜著血腥味的、毀滅一切的戾氣,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猛地從胸腔最深處噴發出來!燒干了恐懼,燒盡了猶豫!

    去他媽的代價!去他媽的孫國富!老子這條被標價為“六萬八”的賤命,早就豁出去了!

    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迎上雷烈那深不見底的目光!僅存的右手,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決絕而不再顫抖!我伸出右手,五指張開,然後,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攥成了拳頭!指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好!”一個字,嘶啞,破碎,卻帶著千鈞之力,如同從地獄熔岩中淬煉出的、帶著血腥味的戰吼!在狹小的出租屋里轟然炸響!

    “我簽!”“老子實名舉報孫國富!”“告他瀆職!告他殺人!”

    雷烈的眼中,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寒冰乍裂般的波動。那是一種棋逢對手、或者說,終于找到了那把最鋒利也最瘋狂之刀的認可。他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從上衣內側口袋掏出一份折疊好的、印著省勞動監察總隊和省紀委聯合抬頭的舉報材料受理登記表,以及一支黑色的簽字筆。

    表格攤開在冰冷的桌面上。舉報人姓名欄,一片空白,等待著蘸血的簽名。

    我伸出僅存的右手,接過那支冰冷的筆。筆桿很沉,像握著一條即將出洞的毒蛇。我俯下身,目光掃過表格上那冰冷的、代表著通往地獄之路的欄目。

    我的名字,將寫在那里。從此,再無回頭路。

    筆尖懸停在紙面上方,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毀滅前最後的蓄力。

    就在這時!

    “ !!”出租屋那扇本就單薄破舊的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面一腳狠狠踹開!木屑紛飛!門鎖的金屬零件崩飛出去,撞在牆上發出刺耳的噪音!

    刺眼的手電光柱如同數條毒蛇,瞬間撕裂了屋內的昏暗!直直地射在我們身上!

    “不許動!”“警察!!”幾聲粗暴的厲喝如同炸雷般響起!

    門口,赫然站著五六個穿著黑色特警制服、戴著鋼盔、端著微型沖鋒槍的身影!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死神的瞳孔,冰冷地鎖定了屋內的每一個人!

    為首一個面色冷峻的警官,目光如電,掃過我們,最後落在雷烈身上,厲聲道︰“雷烈!你涉嫌嚴重違紀,違規接觸案件關鍵舉報人,泄露重大案件偵查秘密!省紀委決定對你采取留置措施!跟我們走一趟!”

    雷烈涉嫌違紀被留置?!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如同九天驚雷,將我們所有人都劈懵了!

    雷烈高大的身軀猛地一僵!他緩緩轉過身,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和冷峻的警官。那道眉骨上的舊疤在強光下顯得異常猙獰。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驚慌,只有一種瞬間凝結到極致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冰冷和……一絲被背叛的、火山即將噴發般的震怒!

    他的目光,越過那些冰冷的槍口,死死盯住為首的警官,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風暴︰“劉剛……你……確定?”

    被稱作劉剛的警官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雷烈那如同實質的目光,但語氣依舊強硬︰“雷科長!這是省紀委常委會的決定!請你配合!否則……”

    他的話沒說完,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好……好得很!”雷烈突然咧開嘴,露出一個極其森冷的、如同惡鬼般的笑容。那笑容里沒有恐懼,只有滔天的殺意和一種同歸于盡的瘋狂!

    他猛地轉頭,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楮,死死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來不及完成的遺憾,有托付重任的決絕,更有一種“接下來靠你自己了”的無聲吶喊!

    然後,他沒有任何反抗,緩緩舉起了雙手,動作帶著一種從容赴死般的悲壯。

    “我跟你們走。”

    冰冷的手銬,“ 嚓”一聲,鎖住了那雙曾經撕開無數黑幕的手腕。

    兩名特警上前,粗暴地將雷烈架了出去。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刺眼的光線和濃重的夜色里,像一座轟然倒塌的鐵塔。

    出租屋的門洞開著,冷風裹挾著夜雨瘋狂地灌入。小陳和老黃面無人色,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桌上,那份空白的舉報登記表,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像在無聲地嘲笑。

    我僵立在原地,右手還緊緊攥著那支沒來得及簽下名字的筆。筆尖的墨水,在冰冷的桌面上,滴落下一顆濃黑的、絕望的圓點。

    雷烈……倒了?省紀委……抓了他?為什麼?!是誰?!孫國富背後的力量,已經恐怖到可以瞬間反撲,連雷閻王都扳倒了嗎?!

    一股比斷臂更冰冷、更絕望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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