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軌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萬

第303章 乞力馬扎羅的坐標暴動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汪途 本章︰第303章 乞力馬扎羅的坐標暴動

    乞力馬扎羅的雪冠在赤道正午的烈日下閃耀著刺骨的寒光。海拔5200米,雪線之下,空氣稀薄得像一層隨時能被戳破的玻璃紙,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刀刮般的冰涼刺痛。腳下的火山岩粗糲、黝黑,覆蓋著一層薄霜般的風化碎屑,亙古的蠻荒氣息撲面而來。遠處下方,厚實的雲海翻滾,如同凝固的白色熔岩,將整個非洲大陸遮蔽得只剩這孤絕的山巔。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而下,帶著物理意義上的重量,灼燙著暴露的皮膚,卻又被高空的凜冽寒風迅速奪走溫度——這里是冰與火的矛盾煉獄。

    林野就站在這片煉獄的邊緣。他沒穿御寒的沖鋒衣,只有那件沾滿姆貝亞油污和汗堿的深藍工裝,此刻在稀薄陽光下顯得單薄而格格不入。山風獵獵,撕扯著他的衣襟,露出鎖骨下方一道猙獰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擦傷。二十六歲的臉龐被高原的強紫外線和寒風刻上了超越年齡的滄桑與冷硬,嘴唇干裂發紫,眼窩深陷,唯獨那雙眼楮,比乞力馬扎羅萬年不化的寒冰更深邃、更銳利,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

    他手中緊握的,不是登山杖,而是那把在姆貝亞樞紐工地日夜相伴的道尺。青銅鑄造的古老尺身冰冷沉重,在赤道巔峰的陽光下反射著暗啞的光澤。此刻,這把測量軌道精度的神聖工具,被賦予了全新的、顛覆性的使命。

    他選定的位置極其精準——一塊相對平整的巨大黑色火山岩。岩石表面被億萬年的風霜打磨得粗糙卻平坦。林野的視線如同他調試過的激光測量儀,穿透稀薄的空氣,落在那塊岩石的中心點。他深吸了一口冰刀般的空氣,肺部傳來撕裂般的抗議。他猛地舉起沉重的道尺,如同舉起一把裁決之錘,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道尺尖銳的底端鑿向堅硬的火山岩!

    “鏗——!”

    刺耳的金石交擊之聲在死寂的山巔炸響,沖擊波般擴散開去,甚至短暫壓過了呼嘯的山風。火星四濺,堅硬的火山岩表面瞬間崩裂開蛛網般的細紋。道尺的青銅底端,深深楔入了岩石之中,紋絲不動,筆直地指向天穹。

    就在這聲巨響的余音尚未散盡的瞬間——

    “站住!林野!立刻停止你的破壞行為!”

    憤怒的吼聲如同平地驚雷,從下方一條通往山脊的陡峭碎石坡方向傳來。詹森•米勒,那個頭發花白、總是一絲不苟的德國監理工程師,此刻臉色鐵青,幾乎是在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他身後,跟著四名穿著制服、氣喘吁吁但神色緊張的坦桑尼亞山地警察。冰冷的槍口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寒光,槍套的皮帶在急促的動作中拍打著他們的身體。顯然,詹森得到了某種警報,並且動用了緊急權限。

    詹森終于爬上了山脊平台,大口喘息著,肺部在稀薄空氣中劇烈起伏,他指著林野和他腳下楔入岩石的道尺,聲音因憤怒和缺氧而顫抖︰“你瘋了!林!這里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世界自然遺產!乞力馬扎羅!每一塊石頭都受到國際公約的保護!你這是在犯罪!赤裸裸的野蠻破壞!”他藍色的眼楮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被背叛的痛心,“我知道姆貝亞的壓力……但這不是理由!你曾經是我見過最嚴謹、最尊重規則和數據的工程師!”

    面對槍口和詹森疾言厲色的指控,林野甚至連頭都沒有完全轉過去。他只是緩緩地、用盡全力地轉動著深深楔入岩石的道尺,確保它穩固得如同從岩石中生長出來的一般牢固。他的目光,如同兩道焊炬的光芒,死死地鎖定在那道尺細細的、青銅鑄造的尺身上,仿佛在等待一個命中注定的交匯點。

    山風卷起黑色的火山灰,掠過他干裂的嘴角。一個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弧度在他臉上短暫地綻放。

    “規則?數據?”林野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像冰錐一樣刺穿了呼嘯的風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他沒有看詹森,視線依舊釘在道尺上,“當你賴以生存的基石本身就是精心偽造的謊言,當你賴以測量的標尺本身就是被扭曲的枷鎖……詹森,”他終于微微側過頭,那雙深潭般的眼楮看向德國工程師,里面翻涌著風暴,“在這樣一個篡改數據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時代,破壞——”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冰冷的岩石上,“就成了最高貴的建設!”

    這番話如同異端的宣言,在神聖的雪峰之巔回蕩。詹森一時語塞,臉上血色褪盡。四名警察面面相覷,握槍的手又緊了幾分,他們听不懂全部的技術術語,但“破壞”和“犯罪”的含義是明確的。

    林野不再理會他們。他全部的感知都凝聚在那根青銅道尺和頭頂的太陽上。

    時間,在稀薄冰冷的空氣中凝滯。秒針的每一次跳動都像是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上。

    來了!

    就在赤道正午的最後一秒,就在太陽運行到天球赤道正上方、光線與地球自轉軸無限接近垂直的那一刻——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筆直豎立于火山岩上的道尺,它投向岩石表面的影子急劇收縮、變淡、拉長……最終,在億萬分之一秒的精確臨界點上,那條細長、清晰的影子徹底消失了!不是變淡,而是完全消失!青銅道尺本身,在正午赤道陽光毫無偏斜的直射下,成為天地間唯一的存在,如同矗立在絕對虛無中的坐標原點!它與理論上絕對的赤道線,在此刻此地,完成了一次短暫卻完美的重合——一個地理意義上的絕對零點!

    “就是現在!”

    林野心中一聲低吼,壓抑已久的火山驟然噴發!他沒有任何猶豫,右手閃電般從工裝褲袋里抽出那把在姆貝亞打磨過無數次的鋼釘——尖銳、堅硬、冰冷。他如同最虔誠的朝聖者,又如同最瘋狂的破壞者,彎下腰,將全身的力量、意志、以及那被篡改的數據所激起的滔天憤怒,灌注于右手!

    “嗤啦——!”

    尖銳刺耳的摩擦聲撕裂了山巔的寂靜!堅硬無比的黑色火山岩在淬火鋼釘的鑿擊下,迸射出耀眼的火星!

    林野的手穩定得如同液壓機械臂,在道尺筆直投下的“無形零點”之上,在堅硬無比的火山岩表面,一筆一劃,刻下了四個鐵畫銀鉤、仿佛帶有灼熱溫度的中文字符︰

    自由軌距 = 任意

    最後一個“意”字的最後一筆重重落下,一道強勁的、裹挾著黑色火山灰和細小碎石的風沙流,如同響應某種神秘的召喚,猛地從下方盤旋沖上山脊!

    狂風呼嘯!視線瞬間變得模糊!

    詹森和警察們下意識地抬手遮擋撲面而來的沙塵碎石。

    就在這遮蔽視線的混沌瞬間,刻下宣言的鋼釘消失在林野手中。他猛地直起身,目光如電,死死盯住那道尺消失的影子所在的位置——那里,此刻理應是一片絕對的光明與虛無。

    然而,異變陡生!

    風沙仿佛擁有生命,在刻下“任意”字樣的岩石上方短暫盤旋不去。正午陽光穿透這渾濁的沙塵,照射在道尺那看似光滑、實則被林野精心處理過的青銅頂端某個細微的稜面之上。

    沒有影子,只有光。

    但就在那一刻,那消失的道尺投影所在的位置,一道極其凝聚、純粹、仿佛來自宇宙深處的熾白光線,毫無征兆地憑空激射而出!這道光並非垂直向下,而是以一個精確到令人發指的角度,斜斜地投射在刻有“自由軌距 = 任意”的岩石前方不到半米的地面上!

    更令人震撼的景象緊隨其後!

    那道凝聚的白光甫一落地,並未形成光斑,而是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瞬間激蕩起光的漣漪!細碎卻明亮的白色光點如同沸騰的水珠,從落點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迸射、跳躍、分裂!

    一道!兩道!三道……最終,整整十七條清晰、筆直、散發著冷冽白光的線狀光帶,在地面黑色的火山岩塵埃上驟然鋪開!它們以最初那道凝聚光束為源頭,如同被賦予生命的聖痕,帶著一種超越物理法則的精準和莊嚴,向著不同的方向急速延展!

    這十七條光帶,並非雜亂無章。

    它們精確地覆蓋著岩石前方一大片平整的區域,每一道光帶的長度、角度、延伸方向都經過無形的計算。當它們最終停止延伸,一個由光構成的、覆蓋面積達數十平米的巨大幾何圖形清晰地烙印在乞力馬扎羅黑色的胸膛上。

    這圖形,赫然是由十七條光帶邊界精確勾勒出的——非洲大陸地圖輪廓!而每一條光帶的盡頭,都精準地指向一個關鍵的地理坐標點︰開羅、阿爾及爾、阿克拉、拉各斯、金沙薩、內羅畢、達累斯薩拉姆、羅安達……整整十七個點!十七個曾經被殖民者鐵蹄踐踏、資源被瘋狂掠奪、邊界被隨意劃定的非洲國家的首都或核心城市!

    赤道正午的陽光消失了,只剩這十七條如同命運經緯般的光帶,在狂舞飛沙的背景下靜靜燃燒。它們是刻在岩石上“自由軌距”宣言的投影,是林野用技術之刃刺向歷史傷痛的坐標,更是對那個操控姆貝亞數據之手的無聲控訴與精確制導!

    風沙迷眼,詹森和警察們被這突兀出現的十七條詭異光帶驚得呆立當場,忘記了呼吸。山巔只有狂風永恆的呼嘯和光帶在地面投射出的、無聲卻足以撼動世界的“坐標暴動”!

    沙棘堡的窒息

    姆貝亞樞紐的焊接區像個巨大的金屬蒸籠。赤道的陽光被銀亮的鋼軌反射,加倍灼熱。空氣里彌漫著臭氧、融化的金屬和汗水混合的刺鼻氣味。巨大的閃光焊機轟鳴著,每一次電流爆發都噴吐出灼目的藍白色電弧,將兩根鋼軌的端面瞬間加熱至白熱,然後在數百噸液壓力的擠壓下熔融、融合。

    林野站在焊機旁的核心控制台前,工裝前襟被汗水浸透,緊貼在皮膚上。他緊盯著屏幕上一行行飛速滾動的數據流︰預熱溫度、頂鍛力、保壓時間、冷卻速率……每一項都必須嚴格控制在允許的誤差帶內。無縫化焊接,是軌道平順性的靈魂,容不得半分差錯。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在下頜匯聚成滴,砸在滾燙的控制台金屬外殼上,“滋啦”一聲化作白煙。

    “林總,沙棘堡的樣品到了!”孫志剛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密封的硬紙盒,盒子上印著沙棘堡醒目的荊棘盾牌商標。

    林野的目光沒有離開屏幕上那條代表焊接應力的曲線,它正穩定地在綠色安全區內微微波動。“拆開,抽檢編號sj17批次膠墊,按照din 標準第三部分,測試壓縮永久變形率和動靜剛度比。數據半小時內給我。”他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像在念一段冰冷的程序代碼。

    “明白!”孫志剛立刻熟練地拆開包裝盒。

    盒子里的膠墊整齊碼放,深灰色,表面異常光滑,正是林野熟悉的那種質感。他曾在實驗室反復測試過它的彈性極限和抗疲勞性能,對它充滿信心。這些小小的橡膠制品,將墊在鋼軌與混凝土軌枕之間,吸收列車高速沖擊的震動,是軌道平順性的微觀守護者。

    孫志剛拿起兩塊膠墊,快步走向旁邊的材料力學性能快速檢測儀。林野繼續監控著焊接參數。屏幕上,應力曲線依舊平穩。

    十五分鐘後,孫志剛回來了,臉色有些不對勁。“林總……”他聲音有些遲疑,遞過來一張剛剛打印出的檢測報告,“編號sj17……壓縮永久變形率超標了12.8,動靜剛度比……也偏離了樣本參數7.5。”

    “什麼?”林野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刮過報告紙。數據清晰無誤。他一把抓過孫志剛手中的一塊sj17膠墊,熟悉的觸感還在,但數據的冰冷背叛無可辯駁。他快步走到檢測儀旁,親自操作,重新測試。儀器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冰冷地重復了孫志剛的報告結果。

    一股寒意瞬間穿透了焊接區的灼熱。沙棘堡,這個以精密化工聞名的德國巨頭,他們的核心專利產品,竟然在他們最需要穩定性的關鍵時刻,在最基礎的參數上出現了如此嚴重的偏差?這不可能僅僅是生產批次的問題!

    “漢斯呢?”林野的聲音冰冷刺骨。

    “穆勒先生上午去達累斯薩拉姆參加監理會議了,要明天才能回來。”孫志剛回答。

    林野眼神陰沉。他抓起那塊不合格的膠墊,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臨時板房辦公室。他反鎖上門,打開那台連接著項目核心數據庫、物理隔絕外部網絡的加固型軍用筆記本電腦。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緊繃的臉。他調出沙棘堡提供的全部質量認證文件、第三方檢測報告、過往批次使用跟蹤記錄……所有紙面數據完美無缺,無可挑剔。

    然後,他調取了姆貝亞樞紐過去六周的關鍵沉降監測日志。那些由遍布路基的數百個高精度傳感器自動采集、實時上傳的數據流。屏幕上,代表不同監測點位沉降量的彩色曲線緩緩滾動。大部分曲線平緩,符合預期。但林野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其中一組編號為db117db121的曲線,它們位于即將進行無縫焊接的k37+200至k37+500這個關鍵區段。

    這些曲線……太“完美”了。完美得沒有一絲自然的波動,完美得像是用尺子畫出來的直線!在強夯後的軟土路基上,在赤道雨季反復干濕循環的影響下,這種絕對的“穩定”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林野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跳動,調出該區段的地質勘探原始報告和強夯作業記錄。報告顯示該區域存在深層淤泥質透鏡體;強夯記錄顯示db117點位附近的夯擊能量曾經因設備故障短暫不足。但這些信息,在沉降監測曲線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汗,這次是冷汗,從林野的額角滲出。數據被篡改了。有人在系統性地掩蓋真實的沉降情況!一旦在這種虛假的“穩定”基礎上強行進行無縫焊接鎖定,當列車高速通過時,潛在的不均勻沉降瞬間釋放,巨大的應力足以撕裂焊口、扭曲鋼軌,後果不堪設想!

    沙棘堡的劣質膠墊只是冰山一角。某個藏在暗處的力量,正試圖用虛假的數據,在姆貝亞樞紐的鋼鐵軀體里埋下致命的病灶!對方的獠牙不只指向工程進度,更指向即將鋪設千里、承載無數生命的高速軌道本身!

    林野猛地靠在椅背上,辦公室的悶熱和屏幕的藍光讓他一陣眩暈。他摸出貼身口袋里的沙棘堡膠墊樣品,光滑的觸感此刻變得無比諷刺。他用力攥緊了它,劣質橡膠發出輕微的悲鳴。窗外,強夯機“咚!咚!”的巨響如同沉重的心跳,一聲聲砸在虛假的平靜之上。

    數據墳場

    “簡直是惡魔的把戲!”漢斯•穆勒的聲音因憤怒和震驚而扭曲,他猛地將那份sj17膠墊的劣質檢測報告拍在桌上,震得電腦屏幕都晃了晃。他剛從達累斯薩拉姆趕回來,金絲眼鏡後的藍眼楮布滿血絲,死死盯著林野軍用筆記本屏幕上那幾條過于“完美”的沉降曲線。“沙棘堡!他們怎麼敢!這是拿人命開玩笑!還有這沉降數據……上帝!是誰?誰有權限更改核心監測系統的數據流?”他猛地轉向林野,“你的‘堡壘’系統指軍用筆記本)也被滲透了?”

    林野面無表情,手指在加固筆記本冰冷的金屬外殼上劃過。“這台‘岩石’只接收單向寫入的加密數據包,修改痕跡在寫入前就被底層固件記錄了。篡改發生在源頭——上傳到項目中央數據庫之前。”

    “中央數據庫?”漢斯倒吸一口冷氣,“那權限……”

    “權限集中在監理總部和區域數據中心。”林野的聲音像淬了冰,“但物理訪問日志顯示,過去四周,唯一有管理員權限並頻繁登錄數據接口的遠程終端,ip地址指向達累斯薩拉姆監理分部辦公室的一台設備。設備登記使用者——”林野的目光銳利地刺向漢斯,“是你的助手,卡爾•霍夫曼。”

    “卡爾?”漢斯像是被重錘擊中,臉色瞬間慘白,踉蹌一步扶住桌子,“不……不可能!卡爾跟了我五年!他……他剛從柏林工大畢業時我就帶他,他怎麼可能……”

    林野沒說話,直接在“岩石”上調出一份文件夾截圖投影到牆上。文件夾命名赫然是“姆貝亞沉降修正記錄”。點開,里面是幾十份加密文檔,文件名精確標注著日期和監測點編號。最後一份的修改時間,正是前天深夜。修改者登錄id︰k.hoffann。

    鐵證如山!漢斯像是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雙手痛苦地插進花白的頭發里。“為什麼……沙棘堡……卡爾……他們圖什麼?賄賂?威脅?”

    “動機需要挖掘,但危害就在眼前。”林野打斷漢斯的失魂落魄,聲音斬釘截鐵,“k37+200至500區段的沉降監測數據已完全不可信。必須立即啟動獨立復測。同時,所有已入庫的沙棘堡sj17批次膠墊立刻封存,全線禁用。通知采購部,啟用緊急預案儲備的標準膠墊。漢斯,”他看著失魂落魄的監理,“我需要你立刻申請最高權限,凍結卡爾•霍夫曼的所有系統權限,並向達市警方和監理總部風控部門報案。在我們查清沙棘堡和背後黑手之前,姆貝亞的每一粒道砟都可能埋著炸彈。”

    “炸彈……”漢斯喃喃重復,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即被工程師的責任感強行點燃,“好!我立刻辦!林,復測需要時間,工期……”

    “工期沒有安全重要!”林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味,“強夯組立刻調往k37區段,按最大能量和最高頻率給我重新夯實!激光測量組、地質雷達組24小時待命!我要在48小時內拿到那片路基真實的每一寸起伏數據!焊接?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k37區段的鋼軌,一根都不準焊!”

    他抓起桌上的衛星電話,撥通了一個加密短碼︰“老劉,帶兩組絕對可靠的人,風沙如千軍萬馬,裹挾著乞力馬扎羅山頂億萬年的黑色塵埃盤旋呼嘯,抽打在裸露的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世界在渾濁的沙幕中扭曲、變形、只剩下那十七條在地面燃燒的熾白光帶。

    它們不是影子,而是被賦予了實體的光之傷痕。每一條都精確無比,邊界清晰如刀裁,以那根楔入火山岩的青銅道尺為原點——不,是那四個剛剛被林野用鋼釘刻下的、仿佛熔入了岩石血脈的中文字符“自由軌距 = 任意”為原點——向著不同的方向延展,在地面勾勒出一個令人窒息的非洲大陸輪廓。光帶的盡頭,精準地錨定在開羅、阿爾及爾、阿克拉、拉各斯、金沙薩、內羅畢、達累斯薩拉姆、羅安達……十七個坐標點如同被無形之箭射中的靶心,在每一個觀看者的靈魂深處引爆無聲的驚雷。

    “上帝啊……”詹森•米勒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凍結在原地,仿佛腳下黑色的火山岩突然變成了滾燙的熔岩。他那雙因憤怒和攀登而充血的眼球,此刻死死地凸出,幾乎要掙脫眼眶的束縛,死死釘在那燃燒的光之版圖之上。世界遺產?數據篡改?工程師的規則?在這十七條光的聖痕面前,他那些引以為傲的知識和認知如同被投入焚化爐的廢紙, 啪作響,瞬間化為灰燼。巨大的眩暈感攫住了他,他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扶住身邊一名同樣驚呆了的警察的肩膀,指尖冰涼,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這……這不可能……這是什麼技術……”他破碎的氣音被狂風撕碎。

    四名坦桑尼亞山地警察的反應遠比詹森劇烈。當光帶亮起,精確地勾勒出他們祖國的輪廓,並直指達累斯薩拉姆的那個光點時,仿佛沉睡在血脈深處的古老圖騰被瞬間激活。其中兩人手中的槍,那冰冷的、象征著外來秩序的鐵疙瘩,從他們僵硬的手指間滑脫,“ 當”、“ 當”兩聲悶響砸在黑色的火山岩上。他們沒有去撿,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呼吸變得如同破舊的風箱,粗重、急促,帶著難以置信的哽咽。一種超越了語言、超越了恐懼、源于靈魂最深處的悸動,如同乞力馬扎羅深處積蓄萬年的力量,猛烈地沖擊著他們。膝蓋一軟,其中一名膚色黝黑、臉上帶著長長疤痕的年輕警察,對著達累斯薩拉姆方向的光點,重重地跪了下去,布滿粗繭的手掌顫抖著按在滾燙的岩石上——那正是光帶流淌而過的地方。滾燙的岩石灼烤著手心,卻遠不及心中那團被點燃的烈焰。他低下頭,粗糙干燥的嘴唇,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虔誠和巨大的悲慟,狠狠印刻在覆蓋著祖國地圖的光痕之上。滾燙的岩石灼痛了他的嘴唇,另一只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被那十七條光帶徹底攫住的瞬間,林野動了!快如鬼魅!他等的就是這震驚凝固時空的一刻!

    他不再看那光帶,不再看跪地的警察,甚至不看近在咫尺的詹森。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鎖定在那深深楔入岩石的青銅道尺頂端!

    風吹開了他額前汗濕的亂發,露出了額角一道不久前留下的新鮮疤痕——那是三天前在姆貝亞樞紐工地的材料倉庫,一次“意外”高空墜物留下的紀念。此刻,這道疤痕在赤道頂峰的強光下微微跳動。他閃電般抬手,不是去拔道尺,而是用拇指的指甲,對著道尺頂端那個看似渾然一體、光滑無比的青銅帽頂,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猛地一撬!

    “ 噠!”一聲輕不可聞的機括脆響,被淹沒在狂風的呼嘯中。道尺頂端那不足一厘米厚的青銅帽頂竟然彈開了!如同一個精巧絕倫的微型潘多拉魔盒!里面根本不是實心金屬,而是瓖嵌著一片薄如蟬翼、邊緣不規則、閃爍著奇異蜂巢狀結構的透明晶片!晶片中心,還有一個細微到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深色涂層點。

    林野的手指快得只剩殘影!他用指甲精準地摳住那片微小晶片的邊緣,如同外科醫生取下最關鍵的病灶組織!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將其從道尺頂端的凹槽中剝離出來!晶片暴露在空氣中不足半秒,林野手腕一翻,已被他狠狠彈射而出!

    目標——地面那十七條熾白光帶匯聚的源頭,那片剛剛被風沙短暫遮蔽的地面!

    薄如塵埃的晶片在狂亂的氣流中飄忽不定,如同瀕死的飛蛾。然而,就在它脫離林野指尖,即將接觸地面光帶源頭那片被正午陽光炙烤得微微扭曲的空氣時——

    “噗!”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詭異得讓在場所有人心髒驟然停跳的悶響!

    那片晶片消失了!或者說,它接觸到的空間仿佛變成了無形的強酸!沒有墜落,沒有彈跳,沒有任何物理接觸的跡象。就在它距離地面光源頭尚有半寸的位置,那片空間的空氣猛地向內塌陷、扭曲了一下,形成一個拳頭大小的、肉眼可見的短暫視覺旋渦!旋渦的中心,仿佛連接著另一個空間,瞬間將那片晶片徹底吞噬!緊接著,旋渦消失,空氣恢復原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而,就在那片晶片被“吞噬”的同一毫秒!

    地面那十七條原本穩定燃燒的熾白光帶,驟然發生了恐怖的變化!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面,光帶猛地劇烈波動、扭曲!不再是清晰的線條,而是變成了沸騰的光之熔岩!十七條光帶像是被賦予了狂暴的生命,瘋狂地扭動、膨脹、互相撕裂、吞噬!刺目的白光在瞬間暴漲了十倍、百倍!

    “轟——!!!”

    不是聲音的轟鳴,而是純粹光能的爆發!一個直徑超過三米的、無法形容其色彩組成的純粹光球,在道尺投影的零點位置憑空炸開!它吞噬了十七條光帶,吞噬了刻著“自由軌距=任意”的岩石,甚至瞬間吞沒了道尺的下半部分!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沖擊波以光球為中心,呈完美的環形猛地擴散開去!

    空氣被撕裂!聲音被剝奪!

    詹森和四名警察如同狂風中的稻草人,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地被這股純粹的斥力掀起、拋飛!驚呼聲完全被淹沒在光的海洋里。他們重重地摔落在十米開外堅硬冰冷的火山岩上,劇痛和極致的強光讓他們瞬間失去了視覺和方向感。

    林野是唯一一個還站著的人!他甚至沒有後退一步!就在光球爆發的瞬間,他猛地閉上了雙眼,身體微微前傾,如同怒海中頂風前行的礁石!沖擊波掀起的碎石如同子彈般打在他的工裝上,發出 啪的悶響,他卻紋絲不動。他那深陷的眼窩在強光穿透眼皮的映照下,流淌下兩行滾燙的液體,不知是生理性的淚水,還是被灼傷的血!嘴角那冰冷的弧度卻在極致的光與混亂中,向上拉扯到一個近乎狂熱的程度!

    光球只存在了不到一秒。

    如同它突兀地誕生,又突兀地湮滅。

    強光瞬間褪去,如同巨鯨沉入深淵。

    世界恢復了聲音——是狂風永恆的嘶吼,是幾個人摔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但黑暗並未降臨。乞力馬扎羅山頂正午的陽光依舊熾烈。

    然而,當詹森掙扎著撐起身體,揉著被強光刺激得淚水橫流、幾乎失明的眼楮,努力聚焦看向爆炸中心點時,一股比山頂寒風更刺骨的冰冷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那塊刻著“自由軌距=任意”的巨大火山岩……消失了!

    不是崩塌,不是碎裂!是連同它下方至少半米厚的基岩一起,被徹底抹除!原地只剩下一個直徑約三米、邊緣光滑如鏡、仿佛被最精密的激光瞬間氣化切割而成的半球形凹坑!坑底的岩石呈現出一種被瞬間超高溫熔融後又急速冷卻的詭異琉璃狀光澤,漆黑、光滑,如同地獄之眼!

    那根象征測量秩序的青銅道尺,只剩下頂端一小截不到十公分的殘樁,孤零零地立在那光滑凹坑的邊緣,斷口處流淌著暗紅的青銅熔液,如同凝固的血液。它投下的影子,早已不復存在。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那光滑如鏡的半球形凹坑周圍,並非空無一物!

    十七條粗大、猙獰、深不見底的裂紋,如同被來自地心的巨斧狠狠劈開,以那個凹坑為中心,向著十七個精確無比的方向——那正是之前十七條光帶延伸的方向——狂暴地撕裂開去!每一條裂痕都寬逾手掌,邊緣犬牙交錯,深不見底,冒著絲絲縷縷岩石被劇烈摩擦後產生的焦糊白煙!它們如同十七道流血的巨大傷疤,深深地刻在了乞力馬扎羅神聖的山巔之上!裂痕蔓延數十米,直至視野盡頭,指向山下那翻涌的雲海,指向雲海之下看不見的、沉睡的十七個國度!其中一條裂紋,正對著之前跪吻地面的年輕警察,在他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戛然而止,如同死神的鐮刀剛剛掠過。

    山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掠過那十七條巨大裂痕時發出的、如同嗚咽又如同嘲笑的尖銳哨音。

    林野緩緩睜開了眼楮。他的眼球布滿血絲,眼角殘留著血淚的痕跡,但在赤道的陽光下,那雙眼眸卻亮得驚人,如同剛剛淬煉出爐的星辰。他抬起手,抹去嘴角被碎石劃破滲出的一縷血跡,目光掠過地上那截流淌著熔液的青銅殘樁,掠過那個光滑如鏡的地獄之坑,最後,停在那十七條撕裂山體的巨大裂痕上。每一道裂痕的盡頭,都通向一個被剝奪了軌道自主權的未來,一個被虛假數據精心編織的囚籠。

    “破壞……是最高貴的建設……”他低語,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岩石,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這句話再次響起,在這被徹底改變的地貌之上,已不再是宣言,而是冰冷的事實。

    他不再看呆若木雞、仿佛靈魂都被抽干的詹森,也不再看那些伏在地上,對著巨大裂痕茫然祈禱的坦桑尼亞警察。他邁開腳步,走向陡峭的下山碎石坡。赤道的陽光,穿過稀薄冰冷的空氣,落在他沾滿火山灰和血跡的深藍工裝上,落在他額頭那道新鮮的疤痕上。那道疤痕下,是姆貝亞樞紐虛假沉降數據的陰影,是沙棘堡劣質膠墊的陷阱,是卡爾•霍夫曼在深夜敲下的篡改指令。

    風沙依舊在卷動,卷過那十七條深不見底的裂痕,發出嗚咽般的哨音。裂痕如同大地敞開的傷口,指向山下廣闊的非洲大陸,指向被殖民鐵軌鎖定的十七個坐標點。

    林野的身影在陡峭的石坡上顯得渺小而堅定。他身後,是乞力馬扎羅被強行修改的等高線,是青銅道尺的殘骸,是刻在山巔又被抹除的宣言。他身前,是翻涌的雲海,雲海之下,姆貝亞樞紐的鋼鐵巨龍還在虛假的數據支撐下延伸,沙棘堡的荊棘盾牌依舊閃著冷光,龐大的殖民數據幽靈仍在陰影中編織枷鎖。

    山巔上,那名跪在地上的年輕警察掙脫了同伴的攙扶,掙扎著爬向離他最近的那道巨大裂痕。他顫抖著,再次將滾燙的額頭貼上冰冷粗糙的裂痕邊緣。這一次,沒有光,只有岩石深處傳來微弱卻真實的震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沿著裂痕傳來。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盯著林野消失在雲海邊緣的背影,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喊出一個破碎的音節,隨即被狂風撕碎︰

    “tanguhizi……追隨者)…”

    風沙卷過十七條裂痕,嗚咽聲更大了,如同古老的號角,在赤道之巔回蕩。裂痕深處,那微弱的心跳震動,似乎隱隱增強了一絲,脈動著,穿透岩石,穿透雲層,向下傳導。

    自由軌距的戰爭,坐標暴動只是第一聲號炮。篡改數據的幽靈必將反撲,而裂痕已深,無法彌合。林野的足跡消失在雲海邊緣,而非洲的心跳,正從乞力馬扎羅的傷口里,從十七道裂痕的方向,沉重而有力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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