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單錄入的僵局還在持續。林野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精準地執行著他的“15份小時”，對代理科長的催促和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置若罔聞。辦公室的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水泥。
就在這時，一個更正式、更沉重、也更致命的打擊，如同冰山般壓了下來。
年度專業技術職稱評定結果公示了。鮮紅的榜單貼在了段機關最顯眼的公告欄上。晉升副高級工程師（探傷方向）的名單里，清一色是局內根正苗紅的“子弟”和幾位外聘的“985”海歸。林野的名字，毫無懸念地缺席。
這在意料之中，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必然。林野走到公告欄前。公示文件下方，附帶著一份《關于林野同志職稱申報材料的審核說明》
“經審核，林野同志申報材料齊全，專業技術成果（專利、報告）符合要求。但因其最高學歷（xx大學成人教育本科）未達到《局專業技術職務任職資格評審辦法（試行）》第五條規定的‘全日制統招本科及以上’基本要求，故不予受理其副高級職稱申報。”
白紙黑字，蓋著人事處的紅章。
理由非全日制統招本科。
血統！又是血統！
這如同一個無法洗刷的烙印，一個與生俱來的原罪！它無視你在零下41度用技術挽救過線路，無視你用道尺量出過腐敗鏈條，無視你的專利和報告！它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將你永遠隔絕在“高級”的殿堂之外！你的能力，你的貢獻，在“非統招”的標簽面前，一文不值！
“看吧，我就說，野路子就是野路子，再蹦 也沒用。”
“學歷是硬傷啊，規矩就是規矩。”
“呵，還想著評高工？也不看看自己那張文憑……”
背後傳來刻意壓低卻清晰無比的議論聲，充滿了優越感和不屑。
林野站在公示欄前，看著那份冰冷的說明。他沒有憤怒，沒有質問。一種極致的荒誕感和冰冷感籠罩了他。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反抗、掙扎，甚至絕望，在這個根深蒂固、被視為天經地義的血統規則面前，都顯得如此可笑和徒勞。
他拿出手機，對著那份職稱評定結果公示和那份針對他的《審核說明》，拍下了清晰的照片。然後，他打開匿名論壇，再次以“量尺人”的id發帖
【職稱評定結果公示】
【我的審核說明未達“全日制統招本科”基本要求】
【核心疑問
《評審辦法》所依據的“全日制統招本科”學歷門檻，其科學性、合理性依據為何？（是否與探傷專業技術能力直接掛鉤？）
該學歷門檻是否構成對非傳統教育路徑人才的制度性歧視？
在技術成果符合要求的前提下，學歷是否應成為一票否決的絕對標準？】】
帖子發出，配上了他拍的照片。這一次，帖子在匿名區引起了小範圍的震動！許多人開始討論學歷歧視的普遍性，討論技術評價體系的僵化。雖然聲音微弱，但質疑的種子已經播下。
林野知道這改變不了結果。但這是他僅存的、用數據發起的微弱反擊。他用道尺無法量盡人心的偏狹，就用這規則本身的不合理性來丈量。
就在他被血統壁壘撞得頭破血流之際，趙警官的電話來了，聲音沉重得如同鉛塊
“林野……來一趟市局法醫中心吧。國際刑警移交的……你父母的遺物……dna比對結果……出來了。”
林野握著手機的手，猛地攥緊，指節發白。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剛剛因職稱不公而燃起的荒誕感。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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