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那輛飽經風霜的解放卡車,拖著滿車的狼尸和一身的疲憊。
如同一個遲暮的英雄般,在朦朧的夜色中,緩緩駛入四分隊的地界時。
整個分隊的營地,早已是陷入了一片沉睡。
只有那幾盞,在寒風中,孤獨搖曳的馬燈。
還在頑強地,散發著它那,昏黃而又微弱的光。
……
“他娘的!這都幾點了?!”
“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個時候,往咱們這兒跑?!”
四分隊的隊部辦公室里,幾個剛剛結束了一天勞累,正圍著火爐,喝著劣質燒酒,吹著牛逼的干部。
在听到那,由遠及近的,汽車轟鳴聲後。
瞬間就,罵罵咧咧了起來!
“管他娘的是誰!”
一個,滿臉橫肉,脖子上掛著一串,油膩膩大金鏈子黃銅的)的壯漢。
“砰”的一聲,就將手中的酒碗,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敢打擾老子們,喝酒的雅興!”
“今天,非得讓他,好看!”
這個壯漢,正是四分隊的隊長,趙鐵牛!
一個跟王大錘齊名的,狠角色!
不同于王大錘那,純粹的,軍人式暴戾。
趙鐵牛的身上,更多了一分,土匪般的,蠻橫和囂張!
他,在這四分隊,就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
很快,那輛破舊的解放卡車,便停在了隊部的門口。
趙鐵牛,帶著他手下的那幾個,同樣是歪瓜裂棗的干部,氣勢洶洶地,就迎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
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
敢在他的地盤上,撒野!
……
“哎呦!我的媽呀!總算是,到地方了!”
車剛停穩,那三個早已是,被折磨得,快要不成人形的老油條。
就如同,見了親爹一般!
連滾帶爬地,就從那,充滿了血腥味的車斗里,跳了下來!
“趙……趙隊長!”
王富貴,一看到那個,滿臉橫肉的趙鐵牛。
瞬間就,哭喪著一張臉,撲了上去!
“您,可算是來了!”
“您是不知道啊!我們這一路上,有多慘啊!”
“車在半道上,拋錨了!結果還他娘的,遇上了狼群!”
“上百頭啊!那家伙,黑壓壓的一片!”
“要不是,我們命大……”
他,一邊說,一邊抹著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
那副,聲淚俱下的淒慘模樣,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可實際上,他這是在,惡人先告狀!
試圖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李鐵柱的身上!
……
“狼群?!”
趙鐵牛聞言,先是一愣。
隨即,他那雙如同銅鈴一般大小的眼楮里,瞬間就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貪婪!
他的目光,越過了那幾個,正在哭天搶地的老油條。
直接就,落在了那輛,破舊的卡車上!
當他看到,那車斗里,堆得如同小山一般,早已是冰冷的狼尸時!
他的呼吸,瞬間就,變得粗重了起來!
口水都快要,從那嘴角,流出來了!
我的天!
發財了!
這他娘的,是發大財了啊!
這麼多狼尸!
光是那皮毛,就能賣個,天價!
還有那狼肉!狼骨!狼鞭!
哪一樣,不是,大補的寶貝?!
……
就在他幻想著,要如何將這些,“送上門”的財富,給據為己有的時候。
他的目光,又被另一個,從車上緩緩走下的倩影,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雖然樸素,但卻難掩其,絕代風華的,年輕姑娘!
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
將她那精致得如同,畫中仙子一般的容顏。
和那婀娜多姿,玲瓏有致的,曼妙身姿。
給映襯得,如同下凡的仙女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
咕嚕……
趙鐵牛,和他身後的那幾個干部。
都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那雙,本是充滿了貪婪的眼楮里,瞬間就迸發出了一道。
更加熾熱,也更加赤裸的,淫邪光芒!
他們在這鳥不拉屎的戈壁灘上,待了這麼多年!
見過的女人,不是面黃肌瘦的職工家屬。
就是,灰頭土臉的下鄉知青。
何曾見過,如此水靈,如此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這簡直就是,老天爺,送給他們的,禮物啊!
……
“咳咳……”
就在趙鐵牛,正準備上前,跟這位“仙女”,好好地“交流交流”的時候。
他身旁的一個,眼尖的干部,卻突然,輕聲地,提醒了一句。
“隊……隊長……”
“您看,那……那不是,林教授,和他的那個,黃毛丫頭嗎?!”
“他們,怎麼會在這里?!”
“嗯?”
趙鐵牛聞言,這才將自己那,充滿了淫邪的目光,從甦曉梅的身上,依依不舍地,移開。
落在了那,從車斗里,被扶下來的,林清玄父女倆的身上!
“還真是他們!”
趙鐵牛的眉頭,瞬間就,擰成了一個疙瘩!
“這兩個,掛了號的‘牛鬼蛇神’!怎麼會在這里?!”
“他們不是應該,在一分隊的‘牛棚’里,好好地,接受改造嗎?!”
他指著那,早已是嚇得,臉色發白的林清玄父女倆。
聲色俱厲地,質問道︰
“你們兩個,膽子不小啊!”
“竟然敢,私自逃跑?!”
“來人啊!”
他大手一揮!
“把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給老子,抓起來!”
“關進,水牢!明天,當著全隊的面,給我,公開批斗!”
……
“是!”
他身後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干部,立刻就應聲而出!
一個個都摩拳擦掌,面露凶光地,朝著那早已是嚇得,瑟瑟發抖的父女倆,逼了過去!
眼看著,一場新的悲劇,就要上演!
……
然而!
就在這時!
一個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冰冷寒意的聲音,卻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我看,誰敢動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
下意識地,就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臉平靜的,年輕男人。
不知道何時,已經擋在了,林清玄父女倆的身前。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絲毫的波瀾。
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凜冽殺機!
……
“你,他娘的是誰?!”
趙鐵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個,敢公然挑戰自己權威的,年輕人。
那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不屑!
“報告趙隊長!”
那個,名叫王富貴的老油條,再次搶著回答道。
“這位,就是我們場部,新來的李副科長!”
“他,這次是奉了場長的命令,下來進行……”
“李副科長?”
趙鐵牛聞言,卻是,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我管你,是什麼狗屁科長!”
“在這四分隊的地界上!老子,說了算!”
“我告訴你!小子!”
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死死地盯住了李鐵柱!
“這兩個人,是我們西風農場的,階級敵人!是,重點監管的犯人!”
“你,一個外來的干部!竟然敢,私自帶他們,出來?!”
“你,這是嚴重的,違反紀律!是,公然的包庇反革命!”
“你,知不知道!就憑這一點!老子,就可以把你,就地免職!隔離審查!”
……
“他們,是我帶來的。”
面對趙鐵牛那,充滿了威脅和恐嚇的話語。
李鐵柱的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
仿佛,對方說的,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這位林清玄教授,是咱們國家,不可多得的,農業專家!”
“也是我,這次‘鹽堿地改造工程’,特聘的技術顧問!”
“我是奉了,馬場長的,親筆手令!才,將他們,從一分隊,給請出來的!”
他說著,便將那張,早已是用過一次的,“尚方寶劍”。
再次,亮了出來!
……
“馬……馬場長的手令?!”
當趙鐵牛看到那張,蓋著場部大紅印章的,委任狀時!
那張,本是充滿了囂張和蠻橫的臉,瞬間就凝固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
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年輕人!
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
他那本是囂張的氣焰,瞬間就,如同被扎破了的氣球一般!
蔫了下去!
雖然,他心中依舊是,充滿了不甘和懷疑!
但他卻不敢,再多說半句廢話!
因為,他很清楚!
在西風農場跟馬場長的命令,對著干!
那純粹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
“咳咳……”
趙鐵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試圖來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
“那……那個……既然是,馬場長的意思……”
“那,自然是,沒問題了……”
他的臉上,瞬間就堆滿了,難看的諂媚笑容。
“來來來!李副科長,還有這位,漂亮的弟妹!還有林教授!”
他如同一個,專業的變臉大師一般!
瞬間就,換上了一副,熱情好客的嘴臉!
“這一路上,辛苦了!辛苦了!”
“快!里面請!里面請!”
“我早就讓人,給各位領導,準備好了,熱茶和夜宵!”
他一邊說,一邊就想,拉著李鐵柱,往屋里走。
那副前倨後恭的,諂媚模樣。
看得他身後那幾個,本是耀武揚威的干部,一個個都傻了眼!
也看得那,三個老油條,一陣的目瞪口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
這個,看似無權無勢的,年輕人!
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能量?!
竟然,能讓趙鐵牛這種,無法無天的狠角色!
都,瞬間服軟?!
他們第一次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
“不用了,”
李鐵柱卻是,淡淡地,擺了擺手。
“我們,都很累了。”
“給我們,安排幾個,干淨的房間。”
“讓我們,休息一晚。”
“明天上午,把你們分隊的賬本,拿過來,給我看一下。”
“然後,我們就走。”
“還要去,第七監區。”
……
“好好好!沒問題!沒問題!”
趙鐵牛,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我,這就讓人,去給各位領導,安排,最好的房間!”
“保證,干淨!暖和!”
他說著,便對著身旁那個,早已是看傻了的黑子。
使了個眼色。
那黑子,立刻就,心領神會!
“是是是!各位領導!這邊請!這邊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