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衛國這一連串雷厲風行的處置,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那股子發號施令、生殺予奪的霸道氣焰,瞬間便將場上的主動權,重新奪回到了他的手中。
無論是被踹翻在地的錢洪濤,還是噤若寒蟬的王政委,亦或是地上那幾個早已嚇破了膽的後勤科干部。
此刻,再沒有一個人,敢有絲毫的異議。
這就是馬衛國。
西風農場獨一無二的……
活閻王!
做完這一切,馬衛國才緩緩地轉過身。
那張剛剛還如同惡鬼般猙獰的臉,此刻,又重新掛上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李副科長。”
他的聲音,听起來似乎和緩了許多。
“這樣的處理結果,你……還滿意嗎?”
這話听起來,像是在征求意見。
但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深處,所蘊含的,那股子冰冷刺骨的威脅之意。
卻是個人,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
他這是在告訴李鐵柱。
台階,我已經給你了。
面子,我也已經給足了。
你,最好見好就收。
否則……
事情,可就真的,沒法收場了!
李鐵柱,笑了。
他當然听得出,對方話語里的弦外之音。
他今天來此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跟這群地頭蛇,爭個你死我活。
他要的,只是一個公道!
一個,替自己那受盡了委屈的妻子,討回來的公道!
現在,他要的公道,已經有了。
那幾個,出言不遜,動手調戲的罪魁禍首,已經被打成了死狗。
那個,囂張跋扈,顛倒黑白的錢副營長,也受到了應有的懲處。
就連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馬場長,也親自出面,給了他一個交代。
這就,足夠了。
至于,剩下的事……
可以,慢慢算。
“馬場長,言重了。”
李鐵柱緩緩地,站起了身。
在所有人,那充滿了震驚和不解的目光中。
將那把,依舊是散發著濃烈硝煙味的五四式手槍,重新,插回了腰間。
“我並非,對您的處置,有什麼意見。”
“我只是,一個剛剛來到咱們西風農場的新兵。”
“我所求的,不多。”
他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全場。
最後,落在了那個,依舊是站在他身後,俏臉蒼白,我見猶憐的甦曉梅身上。
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瞬間就化作了一汪,柔情似水的春水。
“我只希望,我的家人,我的同志,在這里能夠得到,最起碼的尊重。”
“能夠,有尊嚴地,活著。”
“如此,而已。”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眾人那,充滿了復雜和驚駭的目光。
徑直,走到了甦曉梅的身邊。
輕輕地,牽起了她那,冰冷的小手。
“曉梅,別怕。”
“我們,回家。”
……
看著那個,牽著自己妻子,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的年輕人。
馬衛國的眼眸深處,閃過了一道,極其隱晦,卻又無比怨毒的,森然殺機!
好!
好一個,李鐵柱!
好一個,有尊嚴地活著!
你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落了老子的面子!
老子,就讓你在不久的將來!
連像狗一樣地活著,都……
成為一種奢望!
心中雖然是殺機沸騰,但馬衛國的臉上,卻依舊是那副,豪爽大度,禮賢下士的“熱情”模樣。
“馬順!”
他猛地,轉過頭,對著那個,早已是被嚇得是縮在人群最後面,瑟瑟發抖的干部,厲聲吼道!
“你他娘的,還愣著干什麼?!”
“還不趕緊,去給李副科長和嫂子,安排住處?!”
“我告訴你!要最好的!場部那棟唯一的小洋樓!立刻!馬上!給我騰出來!”
“還有!”
他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被褥,要全新的!棉花,要最好的新韁棉!”
“糧食,要精米白面!肉,要最新鮮的豬後腿!菜,要咱們自己溫室里種的細菜!”
“但凡,讓老子知道,你在物資上,再敢克扣一分一毫,怠慢了李副科長半分半點!”
“老子,親手,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
那馬順聞言,嚇得是渾身一激靈!
連滾帶爬地,就從人群里,跑了出來!
“場……場長您放心!我……我保證!保證完成任務!”
他一邊點頭哈腰地,應承著。
一邊,用一種,充滿了敬畏和恐懼的眼神,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個,即將消失在門口的,年輕人背影。
心中,早已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我的親娘啊!
這……
這他娘的,到底是,從哪里來的過江猛龍啊?!
竟然,連他們那個,說一不二,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都……
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
李鐵柱和甦曉梅,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而倉庫里那,壓抑得,幾乎讓人窒息的氣氛,也終于,稍稍緩和了一些。
“都他媽的,看什麼看?!”
一個,跟在馬衛國身後的農場干部,轉過身。
對著遠處那群,依舊是伸長了脖子,朝著這邊張望的知青們,破口大罵道!
“熱鬧,看夠了嗎?!”
“一個個,都吃飽了撐的是吧?!”
“趕緊,都給老子,滾回你們的狗窩里去!”
“要是再敢在這里,聚眾圍觀,擾亂秩序!”
“信不信,老子明天,就讓你們,全都去沼澤地里,挖河泥!”
那群知青們聞言,嚇得是,噤若寒蟬,作鳥獸散。
一個個,都如同喪家之犬一般。
頭也不回地,朝著他們那,破舊的倉庫宿舍,跑了回去。
……
偌大的倉庫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馬衛國和他的那幾個,心腹手下。
“場長……”
錢洪濤捂著自己那,血肉模糊的耳朵,一臉不甘地,湊了上來。
“就……就這麼,放過他了?”
“這小子,今天,可是把咱們的臉,都給按在地上,來回摩擦了啊!”
“這要是傳了出去,咱們以後,還怎麼在農場里,立威啊?!”
“是啊,場長!”
王政委也是一臉憤憤地,附和道︰
“這小子,實在是太囂張了!完全沒把您,放在眼里!”
“依我看,就應該,直接調動警衛連!把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然而,馬衛國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沒有理會,身旁那兩個,義憤填膺的心腹。
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年輕人,消失的方向。
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眸里,閃爍著令人心悸的,森然寒光。
良久,他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用一種,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見的聲音,喃喃自語道︰
“呵……”
“倒是來了個,有意思的狠角色。”
“只可惜……”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無比殘忍的,嗜血弧度。
“敢在老子的地盤上,玩橫的……”
“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啊。”
他緩緩地,轉過身。
那張早已是恢復了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但那雙微微眯起的眼楮里,所蘊含的那股子,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恐怖殺機。
卻是讓錢洪濤和王政委,都感到了一陣,莫名的……
心悸!
“錢洪濤。”
馬衛國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給你三天時間。”
“我要知道,這個李鐵柱,所有的資料。”
“包括,他從哪里來,家里有什麼人,得過什麼功,犯過什麼錯。又是,通過誰的關系,來到我們西風農場的。”
“事無巨細,一個字都不要漏掉!”
“我倒要看看!”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如同刀鋒一般,銳利的光芒!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敢有這麼大的膽子,在我的頭上……”
“動土!”
……
夜,更深了。
知青們所居住的那間,破舊的大倉庫里,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那些,剛剛從“第一現場”,逃回來的知青們。
正唾沫橫飛,手舞足蹈地,向那些,因為膽小而沒有出去看熱鬧的同伴們。
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剛才那,堪稱驚心動魄的,神仙打架!
“你們是沒看到啊!那個李副科長!簡直夸張!”
一個身材瘦小,戴著眼鏡的男知青,一臉激動地,比劃著。
“那個,周胖子,你們知道吧?就是白天,那個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後勤科頭頭!”
“一個照面!就讓李副科長,給一拳打飛了出去!”
“還有那個老王!拿著碗口粗的木棍!狠狠地,砸在李副科長的腦袋上!”
“結果,棍子斷了!人家李科長連根毛都沒掉!”
“天哪!真的假的?!”
一個扎著兩個麻花辮的女知青,听得是小嘴微張,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這怎麼听著,跟說書一樣?”
“說書?!”
另一個,親眼目睹了全程的男知青,聞言立刻就不樂意了!
“我告訴你!說書先生,都不敢這麼編!”
“你們是沒看到,後來那場面!”
“錢副營長!帶著上百個,荷槍實彈的警衛連士兵!把李副科長,給團團圍住了!”
“上百支槍啊!黑洞洞的槍口!全都指著他的腦袋!”
“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