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晚。
藥廬窗欞投下的影子像道囚籠，將晏秋霜白的下頜鎖在明暗交界處。
他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踫，腦子里卻不合時宜的想起晏秋那日喊他抄《清心訣》的模樣。
蕭和坐在床邊，靜靜看著他的睡顏。
“師尊…”
蕭和將手搭在他的腕間，法力緩緩流向晏秋，竟是在為他取暖。
手腕處刀痕蜿蜒，竟有些許猙獰。
“師尊，十年前師尊救我一命，是不是那時中的寒毒...“
紗帳無風自動，昏迷的晏秋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師尊是不是很冷？”
蕭和看著晏秋的手，珍而重之地握住，無聲埋下頭，將額頭靠在他的手指指背上。
“師尊千萬不能出事。”
雲昭將他拉出晏秋的身體，自己也變成一個小光球，飄在他肩上。
【看到了嗎？】
「他很好。」許經年的聲音悶悶的。
窗外忽有風刮在竹林的聲響，蕭和渾然未覺自己的手被凍地通紅，反而他珍而重之地將吻印在晏秋手背。
許經年有些不敢置信，看向身旁的小光球「阿昭，他…」
【你該看外面。】
許經年轉過頭，便看到一個弟子趴在窗邊，留影石正對著蕭和。
「得去阻止他！否則蕭和他…」
小光球繞著許經年轉了一圈，奶聲奶氣的聲音里卻讓許經年听出了些無奈感。
【這是系統的內容，我們只能按照它的要求一步一步走完任務。】
許經年垂著眸子「阿昭，我們這是在戲弄蕭和的感情嗎？」
小光球落在許經年肩上【應該不是，你不是有回應他們的感情嗎？】
「我沒有。」
【有的，你對蕭和有關心，對黎緒有縱容，甚至對閻 都有安慰。】
許經年唇抿起，看向前面「這也算嗎？」
【算的。】
「阿昭，你幾歲了？」
【嗯…不知道。】
「你能看懂為什麼蕭和要這麼做嗎？」
【蕭和喜歡晏秋。】
「嗯。什麼是喜歡？」許經年轉過頭瞥了一眼肩上的小光球。
【一個理智的人為了一個人失了理智。】
許經年笑了笑，沒有再回答他。
…
次日，天剛亮，許經年便被一陣吸力吸回晏秋體內。
晏秋幽幽轉醒，看了眼四周的環境，只覺渾身沒有力氣，又再一次閉上了眼。
“師尊！”
似乎是被他吵到了，晏秋許久才睜開眸子，又是過了好一陣子才看清了蕭和。
“咳咳咳…咳咳…”
一口血毫無預兆的咳了出來，蕭和連忙將晏秋扶起，拿出手帕為他擦干淨嘴角。
“師尊！可還要緊？”
晏秋無力地靠在蕭和懷中，大口喘著氣，許久道︰“無礙，只是…冷的緊。”
蕭和將被子拉到晏秋的身上，連忙用傳音石叫黎緒。
…
“師兄！”
黎緒看著坐起的人，眼眶瞬間紅了，卻在轉眸間看到了枕頭上都是紅色︰“師兄可是還有不適？”
晏秋搖了搖頭，往後坐了坐，似乎想靠多些，可蕭和坐的太靠邊了些。
察覺了晏秋的小動作，蕭和連忙往里擠了擠，將他往懷里輕輕拉了一下。
心下滿意蕭和這麼體貼，卻仍是靠在蕭和的懷里大口喘氣。
“柳閣主尚在東廂房歇息，到底發生了什麼？”
晏秋似乎還是累極，頭朝蕭和偏了偏，輕輕貼著他的胸膛。
隔著幾層衣料都能察覺到晏秋的臉是冰冷的，蕭和將被子拉起，蓋在晏秋身上。
許久才听到聲音虛弱的傳來︰“此事因我而起，他…為了給我找解藥，被浮魂域的修士抓住，我自當去救。”
“那浮魂域修士可解決了？”
晏秋搖了搖頭︰“沒有，人多，打不過。”
說罷，晏秋重重吸了幾口氣，額頭已經出了不少冷汗。
“那浮魂域修士是誰，長什麼模樣，我為師兄報仇。”黎緒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那浮魂域修士，人尚可。”晏秋為他找補，輕輕仰起頭將大半力量壓在蕭和身上︰“他將藥材拱手送出，于我也還算是禮待，只是突然毒發，沒抗住。”
見他沒有細說，黎緒側過頭，不去看他︰“師兄為何不告訴我？你我一道前去，也比孤身前往要好。”
晏秋唇角勾起笑，可這笑怎麼看怎麼苦澀。
他也不知怎麼回答了。
編不出來。
剛回到這身體里便感覺疼痛難忍。
偏生這人話還這般多。
【嘟建議回復話術︰尚不知對方…】
話音剛出，便听蕭和開口。
“師尊尚不知對方實力如何，貿然帶仙尊前去，若仙尊出了事，師尊該內疚了。”
晏秋心下笑了一聲，在被子底下握住蕭和的手，似乎在感謝他為自己解圍。
蕭和想笑，可卻憋了下來。
“師尊剛醒，不可多說話，可還要再休息一會兒？”
晏秋點了點頭，下一瞬便被蕭和扶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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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是何處？」
【黎緒的寢房。】
晏秋了然，輕輕閉上了眸子。
…
被蕭和扶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晏秋心里這才踏實了些。
晏秋沒有再拖了，手上法力使出，許久開口︰“芝麻開門。”
一束光打下，向周邊擴散開，蕭和一臉不解︰“師尊？”
晏秋喘了口氣︰“這便是開山門結界的咒語。”
“芝麻？開門？”蕭和看向晏秋的眼神里似乎有些一言難盡。
這是什麼奇怪的咒語？
“嗯。關山門是芝麻關門。”
晏秋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篷，坐在了榻上。
這兩日在黎緒那里休養，現在總算能下地走路了，可還是絲毫受不得涼。
晏秋將書架上的書取下，摞在桌上，推到蕭和面前︰“你今日將這些書都看完，明日一早我考你。”
蕭和眸子瞪大了些，看著面前小山般的書，有些不可置信︰“這麼多？”
晏秋抬起眸子久久看著他，似乎在等蕭和自己改口。
察覺到晏秋的視線，蕭和輕咳一聲︰“是。”
…
晏秋似乎心情頗好，坐在躺椅上曬太陽，嘴里還似有似無地哼著小曲兒。
陽光灑在晏秋身上，他舒服地眯起眼，身上蓋著厚厚的斗篷。
可即便在自娛自樂，蕭和看著卻也感覺他矜貴又疏遠。
“師尊心情很好？”
听到聲音，晏秋睜開眸子，睨了眼蕭和︰“看你的書。”
蕭和輕挑眉，繼續埋頭看書。
晏秋躺許久，似乎是覺得無趣，站起身往竹林里走。
過了許久，晏秋手中握著一把花，重新坐到了躺椅上。
片刻後，他似乎想起來什麼，站起身後將花放在椅子上。
蕭和抬起頭看著晏秋，不知他要做什麼︰“師尊？怎麼了？”
晏秋打量著椅子，輕聲開口︰“若將竹子在火上燒彎，放到椅子底下，椅子是不是就可以搖起來了？”
蕭和聞言不禁失笑︰“明日徒兒去砍些竹子試試。”
“嗯，明日先考你，考完之後再弄。”
蕭和听到這話，心里卻是軟作一團。
這師尊…
喜歡。
晏秋重新坐到椅子上，將花放在腿上，編起花環。
“沒想到師尊還會這個。”
晏秋抿唇笑了笑︰“小時候就喜歡苦中作樂，總覺得戴了花環的人就會變得幸運，就能被所有人都喜歡…”
這倒是晏秋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私事。
蕭和看書的思緒不自覺也飄到了晏秋那里。
“小時候時常鑽牛角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直是一個人，是不是我不夠討喜，是不是我太丑？所有我都想過。”
“爹娘呢？他們可是出了意外？”
晏秋搖了搖頭︰“沒見過他們，誰知道呢。”
蕭和發覺了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便不再多問，只是沒想到，晏秋自己居然還會願意說。
“我是被一個婆婆養大的，可她因為我死了。後來我…”
【不可再多說了。】
晏秋話音一頓︰“後來便被師尊收入門下，現在成了這靈雲派的仙尊，雖說是有了個仙尊的名頭，可卻還是幾個仙尊里最廢物的一個。”
話語落下，晏秋將花環遞給蕭和。
沒料到晏秋會將花環給自己，蕭和面露詫異︰“師尊？”
“戴著我看看。”
蕭和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卻還是伸手接過戴在了頭上。
晏秋輕輕咬著唇，許久終是忍不住笑了︰“送你了。”
被他臉上的笑晃花了眼，蕭和不禁說道︰“師尊和以前很不一樣。”
腦子里突然炸出僵硬的系統聲。
【嘟人設崩塌，積分點減5，當前積分︰30】
【對其他人不可再多說了，這些事，若他們一查便能發現你不是晏秋。】
晏秋笑意頓住，緩緩呼出一口氣。
扣了。
「知道了。」
【不高興了？】
「有些。」
和蕭和相處那麼一段時間來，自己也確實有些信任他了。
沒注意就說出來了。
長長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晏秋坐在躺椅上睜著眸子發呆。
蕭和看著一動不動的晏秋，不禁失笑。
又在發呆。
按照晏秋這個性子…只怕之前的日子當真孤獨。
晏秋抬起眸子，愣愣地看著前方。
氣氛驟然尷尬，蕭和抬起眸子便看到晏秋眉頭微微蹙著，似乎興致不高。
“師尊。”
晏秋沒有理會他。
“這些書都要看完嗎？”蕭和嘗試挑起話題。
“嗯。”
見他確實心情不好，蕭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方才說錯了什麼，只好垂著眸子繼續看書。
晏秋站起身，將斗篷扔到蕭和身上，往屋內走去。
斗篷突然被丟了過來，蕭和連忙伸手抱住︰“師尊？”
“這風吹著頭暈，我進去睡會。”
蕭和垂著眸子，默默將書抱起，也進了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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