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隱娘微微點頭︰“中間的僧人左手有六指,是新月教‘六指尊者’的標志。他們擅長攝魂術,能控制人的心神。”
仿佛感應到他們的注視,中間那位六指僧人突然抬頭,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他的眼楮——沒有瞳孔,整個眼球呈現出詭異的乳白色!
李炫頓覺一陣眩暈,耳邊響起詭異的嗡鳴。就在他即將失去平衡的瞬間,腰間鎮魂鈴突然一震,一股清涼之意流遍全身,驅散了那股不適。
“別看他的眼楮!”聶隱娘一把拉住李炫的手臂,“這是‘白瞳迷魂術’!”
那僧人見術法被破,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隨即帶著同伴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官道拐角處。
“三撥人了。”李炫深吸一口氣,“晉王府、影宗、新月教...一個不落。”
聶隱娘輕撫腰間鈴鐺︰“看來我們比想象中更搶手。”
午後,車隊繼續前行。李炫注意到官道上的行人比往常多了不少——有商隊、農夫、僧侶,甚至還有幾個賣藝的江湖藝人。他們看似互不相干,卻都有一個共同點︰都在暗中觀察著李炫一行。
“參軍。”一名金吾衛校尉策馬上前,壓低聲音,“後面那支商隊跟了我們二十里了,要不要......”
李炫搖頭︰“不必打草驚蛇。傳令下去,所有人提高警惕,但不要輕舉妄動。”
車隊繼續向東行進。陽光透過路旁槐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炫騎在馬上,看似隨意,實則全身感官都處于高度警覺狀態。
夕陽西沉,車隊抵達藍田縣。
藍田縣地處長安與洛陽之間的要沖,雖是小縣,但因地處官道樞紐,商旅往來頻繁,縣城內客棧、酒肆林立,頗為熱鬧。
李炫勒馬停在城門外,抬頭望向城樓。守城的兵卒懶散地靠在牆邊,見朝廷車隊到來,才勉強站直了身子。
“大人,今晚在縣衙歇息嗎?”王鐵柱策馬上前問道。
李炫搖頭︰“縣衙人多眼雜,不安全。找家清淨的客棧,包下整個後院。”
王鐵柱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回來稟報︰“大人,城南‘清風客棧’已安排妥當,老板拍胸脯保證絕對清淨。”
李炫點點頭,眼角余光卻瞥見城門口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一個蹲在牆角補鞋的皮匠,還有一個搖著扇子的算命先生。三人看似互不相干,但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車隊。
“尾巴還真不少。”李炫冷笑一聲,策馬入城。
清風客棧位于城南僻靜處,三進院落,青磚灰瓦,院中幾株老槐樹投下濃蔭,確實是個避人耳目的好地方。
安頓好楊妃後,李炫召集王鐵柱和聶隱娘在廂房密議。
“情況比預想的復雜。”李炫壓低聲音,“才出長安不到百里,跟蹤的人已經明目張膽到這種地步。”
聶隱娘從腰間解下那枚青銅鈴鐺,放在桌上。鈴鐺此刻正以極小的幅度震動著,雖然沒有聲響,但表面的符文卻隱隱泛著青光。
“陰鈴示警,附近有邪祟。”她沉聲道,“而且不止一波。”
王鐵柱撓撓頭︰“大人,咱們就這麼一路被他們跟著到洛陽?這也太憋屈了!”
李炫沉思片刻,突然從懷中取出秦瓊給的調兵符︰“不能坐以待斃。王鐵柱,你持此符連夜趕往洛陽,找洛陽守將程咬金調兵接應。”
王鐵柱接過兵符,有些猶豫︰“可我一走,大人身邊就少了個幫手......”
“無妨。”聶隱娘淡淡道,“有我在,保李參軍無恙。”
李炫繼續吩咐︰“記住,見到程將軍後,只說奉旨護送楊妃娘娘回洛陽省親,途中遇匪,請求派兵護衛。其他的一概別提。”
王鐵柱鄭重點頭︰“屬下明白!”
“聶姑娘。”李炫轉向聶隱娘,“能否請你先行一步,暗中查探洛陽情況?特別是紫微宮那面青銅鏡的下落。”
聶隱娘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想分頭行動?”
“不錯。”李炫點頭,“兵分三路,才能甩開這些尾巴。你輕功卓絕,今夜就動身;王鐵柱明早佯裝外出采買,實則直奔洛陽;我則護送楊妃按原計劃行進,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王鐵柱接過兵符,沉甸甸的銅牌上刻著玄甲軍的虎頭徽記,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他鄭重地將兵符貼身藏好,低聲道︰“大人放心,屬下這就準備動身。”
聶隱娘卻眉頭微蹙︰“參軍,若我們都走了,你和娘娘身邊只剩二十名金吾衛,如何應對那些跟蹤之人?”
李炫從懷中取出那枚陽鈴,輕輕一晃。鈴鐺無聲,但聶隱娘腰間的陰鈴卻微微震顫起來,仿佛在回應。
“蜀王說過,這對鎮魂鈴能驅邪避祟。”李炫目光堅定,“況且,他們主要目標是楊妃娘娘和這對鈴鐺,我留下才能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聶隱娘沉默片刻,突然從袖中取出一枚銅錢大小的玉墜︰“這是我師門的"傳音玉",千里之內可互通消息。若遇危險,捏碎它,我自會感應。”
玉墜入手溫潤,通體碧綠,內里似有雲霧流轉。李炫知道這必是珍貴之物,鄭重地掛在頸間︰“多謝聶姑娘。”
“事不宜遲。”聶隱娘起身,身影如鬼魅般飄向窗邊,“我先去洛陽探查,三日後在紫微宮會合。”
話音未落,她已如一片落葉般飄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王鐵柱也起身抱拳︰“大人,屬下這就去準備馬匹,趁夜出城。”
李炫點點頭,從行囊中取出一張簡易地圖︰“走西門,繞道崤山北麓。這條路雖然崎嶇,但能避開大部分埋伏。”
王鐵柱仔細記下路線,剛要離開,李炫又叫住他︰“等等。”他從腰間解下秦懷道贈予的短劍“破軍”,遞給王鐵柱,“帶上這個,以防萬一。”
“這......”王鐵柱連連擺手,“這是秦小將軍贈予大人的信物,屬下怎能......”
“拿著。“李炫不由分說將短劍塞入他手中,“此去凶險,多一件利器就多一分勝算。“
王鐵柱眼眶微紅,鄭重地接過短劍︰“屬下定不負所托!”
送走王鐵柱後,李炫獨自站在窗前,望著藍田縣城的夜色。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偶爾夾雜著幾聲犬吠。看似平靜的夜晚下,暗流涌動。
他摸了摸懷中的陽鈴,又想起蜀王臨終前的囑托和楊妃神秘的話語。紫微宮中的那面銅鏡,真的能帶他回到現代嗎?若是如此,為何楊妃警告他“不要相信鏡中之人的話”?
正思索間,腰間陽鈴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李炫心頭一凜,迅速拔刀在手——有危險靠近!
幾乎同時,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爬過屋頂。李炫屏息凝神,幽冥刃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青光。
“砰!”
一聲悶響,屋頂的瓦片突然碎裂,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李炫側身閃避,黑影擦著他的衣角落地,竟是一條碗口粗的黑蛇,吐著猩紅的信子!
“嘶——”
黑蛇一擊不中,立刻盤起身子,三角蛇頭高高昂起,幽綠的眼楮死死盯著李炫。更詭異的是,蛇頭上竟有一個小小的蓮花印記,與新月教的標記如出一轍!
“妖物!”李炫幽冥刃橫掃,刀鋒過處,黑蛇斷成兩截。但斷掉的蛇身竟在地上扭動著,轉眼間就長出了新的頭顱,一分為二繼續撲來!
李炫大驚,連忙取出陽鈴,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鈴上︰“天罡正氣,驅邪滅魔——震!”
“叮!”
陽鈴吸收了精血,頓時金光大盛。無形的音波如漣漪般擴散,兩條黑蛇被音波掃中,頓時劇烈抽搐起來,轉眼間就化為一灘腥臭的黑水!
“李參軍好身手。”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李炫抬頭,只見一個白袍人站在院牆上,月光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雙泛著紅光的眼楮格外醒目。
“新月教?”李炫幽冥刃直指對方,“深夜偷襲朝廷命官,好大的膽子!”
白袍人輕笑一聲︰“參軍誤會了。在下只是來取回本教聖物——那對鎮魂鈴。”
“做夢!”李炫冷笑,“妖人,報上名來!”
“新月教‘血月尊者’座下,白瞳使者。”白袍人緩緩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他的眼楮沒有瞳孔,整個眼球呈現出詭異的乳白色!
李炫心頭一震,這正是白天在官道上遇到的那個六指僧人的同伴!
“參軍小心他的眼楮!”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李炫回頭,只見楊妃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手中捧著一盞青銅燈,燈火竟是詭異的綠色!
“娘娘?您怎麼......”
“別看他的眼楮!”楊妃厲喝,同時將青銅燈高舉,“青燈引路,幽冥退散——照!”
燈焰驟然暴漲,綠光如潮水般涌向白袍人。白袍人慘叫一聲,白瞳中流出黑色的血液,踉蹌後退︰“楊妃!你竟敢......”
“滾!”楊妃怒喝,燈焰再漲。白袍人見勢不妙,猛地掏出一張符 拍在胸口︰“血遁大法!”
“砰”的一聲,白袍人化作一團血霧消散無蹤。院中恢復寂靜,只剩下滿地狼藉和那股揮之不去的腥臭味。
李炫驚魂未定︰“娘娘,您怎麼會......”
白袍人遁走後,清風客棧重歸寂靜。
李炫收起幽冥刃,轉身看向楊妃。這位平日里溫婉柔弱的皇妃,此刻手持青銅燈,神色冷峻,哪有半分往日的嬌柔模樣?
“娘娘......”李炫喉頭發緊,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楊妃放下青銅燈,燈火漸漸恢復正常的橘黃色。她輕嘆一聲︰“參軍受驚了。”
李炫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娘娘方才施展的,可是道門法術?”
楊妃微微一笑,指尖輕撫燈盞︰“這是先父留下的‘青冥燈’,能照破邪祟。本宮幼時隨父親學過些皮毛,不成想今日派上了用場。”
她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李炫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楊妃的父親楊玄感,乃是隋朝名將,曾起兵反隋,兵敗身亡。若這燈真是楊家祖傳之物,那楊妃的來歷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復雜。
“多謝娘娘相救。”李炫鄭重行禮,“只是......娘娘為何會突然來此?”
楊妃目光微動,看向窗外︰“本宮听到動靜,擔心參軍安危,便過來看看。”
她話說得輕巧,但李炫卻敏銳地注意到,楊妃手中的青冥燈燈油幾近全滿,顯然是早已備好。難道她早就預料到今夜會有襲擊?
“娘娘,那些刺客......”
“新月教的探子。”楊妃打斷他,聲音極低,“他們是為那對鎮魂鈴而來。”
李炫心頭一震︰“娘娘也知道鎮魂鈴?”
楊妃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蜀王臨終前,將一切都告訴本宮了。”她頓了頓,“包括參軍的......真實來歷。”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震得李炫幾乎站立不穩。蜀王竟將他是穿越者的秘密告訴了楊妃?
“參軍不必驚慌。”楊妃輕聲道,“本宮若要對你不利,方才就不會出手相救了。”
夜風吹動窗欞,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李炫握緊腰間的幽冥刃,警惕地環顧四周——他忽然意識到,這間廂房的門窗不知何時已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封住,連聲音都傳不出去。
“娘娘這是何意?”
楊妃不答,反而從袖中取出一塊絲帕,輕輕擦拭青冥燈︰“參軍可知,這盞燈的燈油是用什麼制成的?”
李炫搖頭。
“鮫人淚,鳳凰羽,還有......”楊妃抬眸,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真龍血。”
真龍血?李炫瞳孔微縮。傳說中,唯有身負真龍血脈之人,才能點燃青冥燈。難道楊妃她......
“本宮雖非真龍,但恪兒是。”楊妃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他臨終前,給了本宮三滴心頭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