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還能從海外運來糧食？”劉員外愣住了，眼神中充滿了疑惑。他喃喃自語道“這南洋的糧食真的有這麼多嗎？”
維本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不管能不能運到糧，我們只要出海……你們是不是都認為，我們還能從海外運回糧食來賣？”
“是啊，如果是我，我肯定會這樣想。”王員外點了點頭，一邊的李員外也急忙附和。
維本克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各位都這麼想了，那麼城中的那些糧商會不會也這麼想？我相信他們一定也會這麼想。”
“如果我們真的能從海外運糧回來，他們會怎麼做？”維本克的聲音逐漸變得興奮起來，“一個是阻止我們出海運糧，但我們在海上有自己的武力，而且海洋如此遼闊，他們能做到這一點嗎？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
劉員外心中默默盤算了一下，如果真能這樣做的話，那些糧商收完這些糧食後想要趕在八月新糧上市前全部賣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舟航並不缺糧，真正缺糧的只有官府和百姓。
“還有，我一直強調的新各地新糧收割時間，”維本克頓了頓，得意地說道，“如果他們賣不完這些舊糧，而城中的價格過高，會不會讓各地的糧商再次把糧食送到江南道？這種情況，你覺得他們會不怕嗎？他們運糧賺錢，但隨著糧食源源不斷地來到江南，舊糧賣不出去，新糧又跟著來了，他們又會怎麼辦？”
“那就只能降價了。”李員外脫口而出，但他隨即感到一陣害怕——如果真如維本克所說，糧食價格跌到一個銅板一升了，那簡直是一場災難。
“對，就是降價。”維本克點頭確認，但很快話鋒一轉，“不過，我覺得這里有個問題。”
“問題？”眾人齊刷刷地望向維本克。
“如果他們見勢不妙，把糧食運走不就行了嗎？”王員外試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事我以前就解釋過了吧，”維本克嘆了口氣，接著耐心解釋道，“如果你花了大力氣把糧食運到這里，是不是要負擔人工費用？我們可以把這些稱為‘成本’。這糧食是成本，人工運來也是成本，難道運走就不需要成本了嗎？就算把這些糧食運回去，你又能保證它們能賣得出去？要知道，其他城市已經開始豐收了。”
“這肯定不好賣了，新糧和舊糧傻子都知道新糧更好。”李員外作為釀酒行家，對此深有體會。
“所以，舊糧還得費力氣和成本運回去，還不一定能賣個好價錢，你會怎麼做？”維本克不等眾人開口，便自顧自地說道，“降價是他們唯一的出路。而一旦有人開始降價，所有糧商都會跟著降。他們會趕在新糧上市之前，把舊糧的價格降下來。”
“嗯……確實是這個道理。”王員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可是，我們的糧食只有二百多石，就算再去南方運糧，也不夠啊。”
“所以我們只需要保證糧食充足，這價格就一定會降下來。”維本克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無奈，“關鍵在于，現在再去南洋也買不到什麼糧了，南洋的人幾乎不吃這些稻米。”
現場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我……我……”上官員外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開口，聲音略顯遲疑，“我釀造酒用的舊糧庫中還有……還有……陳糧五百石，黃米和糯米各一百石。”說完，他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其他人。
“好你個老李！上次問你有沒有糧食，你說沒了，害得我們到處找糧！”李員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李員外質問道，“現在竟然說糧倉里還有八百石！”
“我這不是想著等災情過了，再拿出來釀酒嘛。”上官員外一臉委屈地辯解道，“我哪知道一百多石糧食還壓不住糧價？”
“好了，好了，上官兄這也不是有意的。在災情面前，想要保住自己很正常。”王員外適時打圓場，但他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深意，掃過李員外的臉龐。
“李兄，既然上官兄已經把家底全拿出來了，我們也不藏著掖著了吧。”王員外接著說道，“我倉庫中還有一百石糧，本來是準備幫全族渡過這場災年的。”
“王兄，你也一樣不老實……哈哈！”上官員外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清楚記得，何知府和劉巡撫為了糧食問題詢問他們時，三個人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那你比我強多了，別人只留了一百石，你不老實，卻藏了八百石！”李員外冷哼一聲，白了上官員外一眼。
“你……”上官員外被堵得啞口無言。
“我也說實話吧，我還有二百石。”李員外攤了攤手，語氣中透著些許不甘，“只要這場饑荒過去，我就能組織人生產白疊布了，這些都是錢啊。”
“你們就沒一個老實的，只會說我！”上官員外滿腹牢騷地抱怨道。
“既然大家把底都掏出來了，我就只叮囑一句粥鋪不能停。”維本克笑了笑，提醒道。
“為什麼啊？這粥鋪一天至少要消耗一石糧食，我把這停了，換成銀子不好嗎？”上官員外立刻不滿地反駁。
“上官兄，你就別說話了。”王員外搖了搖頭，認真說道，“我們開粥鋪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平抑舟航的物價，好讓大家盡快恢復生產。開工賺到的銀子還會少嗎？人要是全死了，以後誰來喝你的酒？”
上官員外听了這話，雖然心里明白這個道理，但仍然舍不得那筆賣糧食的錢。
“其實，粥鋪不停的原因有兩個。”維本克接過話茬，“一是為了讓那些買不起糧食的人活下去；二是為了讓糧商們產生一種錯覺，以為我們有大量的糧食儲備。”
“不對吧，”李員外突然雙眼一瞪，提出了異議，“我們所有的糧食加在一起也不過一二千石上下，而且卸糧時還故意抬銅礦石，這明顯就是在告訴別人我們並沒有多少糧食吧？這豈不是有些矛盾？”
“不矛盾啊。”維本克笑著搖頭，“我記得你們這里有一部兵書，上面說什麼‘虛者實之，實者虛之’。我這就是玩的這一套啊！我要讓他們猜不出我們究竟有沒有糧食。只要他們猜不出來，你想，他們心里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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