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承擔風險的能力，逮住就是一兩萬，哪怕我爸這種老油車不怎麼容易被查，我還是決定先暫停幾天不出工，轉頭在網上找了一個快遞分揀的日結工作，一天二百五。
去了之後我才發現這工作有點坑，因為快遞站平時懶得自己招人，就委托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中介隨時給他們提供人力資源，這就導致我們辛苦勞動的血汗錢還得被中介吃掉一部分。
但這似乎是一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潛規則，根本沒有人去質疑。
凌晨三點集合時，我只在大家的臉上看到了風霜疲憊，所有人都表現得挺麻木的，落魄青年和重擔中年都已被生活磨平了稜角。
可能是因為我人看起來比較精瘦，給人感覺比較有力氣，第一天工頭就把我分配到了大件搬運區。
應該是當天的大件不多，我在這個崗位上干的還行，大家都在線路上干的吭哧吭哧的時候，我還有時間停下來抽根煙，玩玩手機，一晃就到了中午十二點下班。
不過第二天就沒那麼輕松了，快遞站來了很多冰箱、電視機之類的大件，又重又怕摔。
最要命的是有人從網上買了一百多塊鋼化玻璃。
這玩意一塊就是一百多斤，重的跟石頭一樣，一次只能搬一塊，我連著搬了十多塊，累得像條狗。
跟我一起的還有一個今天剛來的小胖子，直接累得癱在了地上，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連鼻子上都是汗，臉色發青發紫，估計是從來都沒怎麼做過體力勞動。
“媽呀，我要死了！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他一邊抱怨一邊喘息。
“死不了就趕緊恢復正常，等下工頭過來了。”
“哎，這工作真沒什麼意思，累得要死！干完今天不干了！”
小胖听到工頭兩個字，這才咕噥著，不情不願的從地上爬起來。
我費力的放下一塊鋼化玻璃，捂了捂腰，遞過去一根煙︰“先歇會兒吧，等下再搬。”
“謝了啊哥，不過我不會抽煙。”小胖搖頭，然後取下臉上啤酒瓶子厚的眼鏡擦了擦，上面全是凝固的汗水。
“看你年齡不大，怎麼來干這個爛活？”
“太卷了，找不到工作啊，我在網上看到這里一星期就給結算工資，就想來賺點生活費。”
“工價多少？”
“給開的二百五。”
“那你被坑了。”我對他說道︰“我跟的這個中介也是一天二百五，雖然也是坑，但好歹每天都結算。”
“真的？”小胖起初不太信，直到看到中介昨晚給我的轉賬記錄，他才信了我的話。
他頓時懊惱的說道︰“早知道我就多挑一挑了，我現在要是不干了，那個中介肯定不給我發工錢。”
“那你打算怎麼辦？”
“只有再堅持幾天了，現在走了太吃虧。”小胖擦了擦汗，唉聲嘆氣的又去搬玻璃。
中午下工的時候，這小子累得嘴唇發白，抬胳膊都費勁發抖。
我本來以為他第二天不會再來了，沒想到我小看了他，次日凌晨三點集合的時候，他又出現在了快遞站。
就這樣我們當了一個星期的工友，期間也熟絡起來，因為順路，我下工的時候會捎他一段，一來二去就互相加了個微信。
小胖名字叫劉逍遙，今年二十二歲，剛從一家電子科技大學畢業，雖然不是什麼名校，但好歹也是個末流一本，來這里干活屬實有點委屈他。
一周以後他就沒有再來，我本來以為我們不會再有任何交集，沒想到他下工的第二天，卻忽然給我發來一條消息︰“旗哥，你出來上班有沒有遇到過中介不給你發工資的情況啊？”
“中介不給你錢？”
“也不是不給。”
他說完這句就沒接著說，我也沒有去問，結果又過了一天，我竟然又在快遞站見到了他。
平時大家因為急著回去睡覺，都是一下班馬上就烏泱泱散去，這天中午下班後我在快遞站里蹲了個坑，所以是走得最晚的一個。
幾個中介頭子每天等員工下班後都會來一趟快遞站，跟經理一起狼狽為奸。
我從廁所出來，穿過倉庫，往大門那邊走的時候遇到了平常基本見不到的幾個中介頭子，其中一個正是這幾天帶我的阿寶。
阿寶朝著我揚了揚下巴︰“還沒走啊？”
“馬上。”
簡單的招呼後，我沒做停留，徑直走向我停在遮陽棚底下的車。
天氣太熱，即使車子在遮陽棚下，車廂里溫度也還是很高，我打了空調後就在棚子下面坐下，想著等車里涼了再走。
邊玩手機邊抽煙，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的情況。
突然，我听到一陣吵嚷聲，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你們這些中介做事情能不能講點良心？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個禮拜，憑啥就給我一千？！人家都是二百五一天，為什麼我只有一百五？！”
倉庫大門口，小胖攥著一雙拳頭，紅著眼楮朝幾名聚在一堆閑扯的中介大喊大叫，情緒看起來很是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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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中介連連擺手︰“小弟娃，你不要說話冤枉人哦，我們又不是你的中介，你跟的哪一個就去找哪一個，別找我們。”
說完紛紛帶著笑容的看著那個正靠著柱子抽煙的平頭男，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模樣。
平頭男三四十歲，冷臉黑面，長得很不友善，給人的感覺就是個老油條。
他坑坑窪窪的眉毛皺成一團，斥道︰“老子給了你一千了，你還想咋子？別個經理都說了你上工的時候不積極，再說你啥子經驗都沒得憑啥子要老子二百五一天？老子看你像個二百五。”
小胖明顯對平頭男有些懼怕，但是攥著拳頭，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你亂說！我每天上班都是提前半個小時就過來，你憑什麼說我上工不積極？拿出證據出來！”
“老子難得跟你兩個扯，爬遠點，老子沒錢。”
平頭男陰沉著一張臉，直接把煙頭彈到了小胖身上，火星四濺。
小胖嚇得倒退了兩步。
我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幾天我從一些渠道了解到快遞站對外給出的價格其實是三百二十塊一天，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名苦大力上工一天，中介就要淨賺七十塊錢。
這幾天帶我的阿寶每天都要領二十幾個人去上工，當然不僅僅是我們這一個站點，還有別的地方。
那麼單是抽成這一項，他的日收入就已經接近兩千塊。
我當時知道這情況的時候甚至都動了去干中介的念頭，但後來想想還是放棄了。
做這一行得昧良心，不昧良心就賺不到什麼錢。
而且太昧良心的話，還有被刀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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