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討伐隊的燈火早已搓成了一小團光點,沉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頭頂,則是更加深邃,墜滿碎鑽般星辰的墨色蒼穹
八木弦,在這天地這之間,垂直的,活著的絕壁上,逆流而上。
姿勢已經不能說是奔跑,而是快若流星的飛掠。
富祿蓋爾大樹的樹皮,在此高度已不再是粗糙的褐色表面,而是化作了古老而巨大的地貌。
如果不考慮這是大樹表皮的話,一定會有人認為弦腳踏之處,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一根大樹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粗壯,富祿蓋爾大樹的直徑保守估計在三百米之上。
弦的身影,渺小如塵埃,卻在這垂直的“大地”上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光。
他的足尖每一次點落,都並非普通踩踏那般簡單。
那一瞬間的接觸,樹皮發出了微不可察的微鳴。
仿佛古老的木質縴維被強行灌注了短暫的生命力。
沒有沉重的蹬踏聲,弦不忍破壞著鬼斧神工的杰作,況且用力過猛,也不好控制身體。
穩準狠,空間中傳來一種粘稠的滯空感,那就像是什麼東西被瞬間撕裂的輕響。
地心引力?那是什麼東西?那種沉重的鎖鏈仿佛在弦身上失效了。
他腳底再次發力,速度又加快了!
整個人化作離弦之箭,撕裂喊了的夜風,向上空激射而去。
行動軌跡並非是平滑的直線,而是帶著一種無視物理法則的銳利折線。
攀升,不停地攀升,身體沒有任何滯留。
樹干上任何微小的凸起,一道傾斜的紋理,甚至一片巨大的,在夜風中搖曳如島嶼的樹葉邊緣,都會成為弦下一次飛射的跳板。
黑色的夜空不再是背景板,而是化作了實質性的流體,
在他耳邊發出淒厲的呼嘯,隨後被他急速沖刺的身體狠狠撞開,甩在身後。
星辰也不再精密,他們在弦的視野邊緣拉出細長的,轉瞬即逝的光彩。
雲層?你在說什麼鬼話?那種東西早已被他遠遠拋在腳下,如同繁雜的棉絮堆積在深淵之上。
富祿蓋爾大樹那龐大到令人心生絕望的垂直距離,在他這種近乎‘貼地飛行’的奔馳方式下,正被一寸寸,一里里地征服。
當弦最後一次無視重力的飛射將他送上了樹冠之巔的瞬間,腳下監視的樹干觸感消失了。
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仿佛躍出了世界邊緣,踏入了一個只存在于神話與夢境的領域。
我想這里,是即便使用飛行魔法也無法抵達的領域吧。
頭頂,是絢爛多彩的星海,
腳下,是浩如縹緲的雲層。
而眼前,是讓人流連忘返的奇景。
這里,是只有強者才能享受的風景,普天之下,唯我獨尊境!
凡人終其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度,如果弦沒有穿越到異世界的話,可能也無法得以一見,他的內心百感交集。
橘色的暖光照亮了他的眼神和翹起的嘴角,他張開雙手想要擁抱這幅美麗的畫卷。
一束耀眼的光芒自雲層深處破雲而出,刺穿暮色的天際,拖曳著一條筆直的光軌,如流星劃破黎明。
橘金色的霞光染亮了層疊的雲海,仿佛大地正沉睡于夢境之中,而天空,則是神明落筆的畫卷。
雲上溫暖的光明和雲下無邊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
就像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世界,
天堂和地獄,美麗多姿沒有煩惱的天空,和暗濯污穢人心復雜的地表。
如果讓弦選一個地方生存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他不是那種清心寡欲之徒,雖然這世界有很多骯髒不堪的勾當和太多無可奈何的不公,
可正因如此才能由衷的向往美好並為之努力,未曾感受過痛苦和不堪又怎能體會幸福的美好?
有人問為什麼會如此選擇,那他肯定會說——性格使然。
如果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沒有遇到過任何坎坎坷坷,他當然可以擁有安穩與舒適。
安穩的度過每一天,辛勤的工作,娶一個像模像樣的老婆,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開花,結果,然後迎來終結。
可幸福之所以動人,往往是因為它與“不幸”相對。
並不是說苦難才能造就幸福的感受,
只是如果一生過于平淡,人的感官會逐漸“鈍化”,幸福變成了習以為常,缺少了那份“感恩”與“感動”。
沒有經歷過風雨的人,不會明白晴空的意義;
沒有嘗過苦澀的人,不會真正品出甘甜的滋味。
不是否定平凡人生的意義,而是在提醒我們,
要懷著覺知與珍惜,去體會那看似平淡卻實屬難得的幸福。
[沒想到樹頂會是這樣的景色,以後帶蕾姆和艾米莉亞也過來看看好了。]
既然莉亞喜歡自己送的那個玻璃球,那麼這里她估計也會喜歡。
一想到自己帶莉亞過來,對方露出的驚訝表情,弦的臉上就露出類似于老爹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