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時，林兮已經醒來。
身上披著峰塵道的外袍，袖口繡著的星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她輕輕起身，不驚動身旁還在熟睡的兩個孩子，赤足踩在沾滿露水的草地上。
溪邊，峰塵道正在洗漱。
靛青色的長袍下擺被隨意地掖在腰間，露出修長的小腿。
他俯身掬起一捧溪水，水珠順著下頜滑落，在朝陽下閃著細碎的金光。
"師尊早。"林兮躡手躡腳地靠近，卻在最後幾步故意踩斷一根樹枝。
峰塵道頭也不回︰"鞋。"
林兮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草屑的腳丫，笑嘻嘻地跑到溪邊沖洗。
冰涼的溪水讓她打了個哆嗦，卻還是固執地把雙腳都浸入水中。
幾條小魚好奇地游過來，輕啄她的腳趾。
"癢！"她小聲驚呼，身子一歪差點栽進水里。
一雙溫熱的手及時扶住她的肩膀。
峰塵道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後，星空瞳中帶著幾分無奈︰"小心。"
林兮就勢靠在他臂彎里，仰頭笑得狡黠︰"師尊拉我起來。"
峰塵道嘆了口氣，手上稍一用力就將她提起。
林兮卻故意使壞，借力撲進他懷里。
晨風拂過，帶著溪水的清新和星月草的淡香，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胡鬧。"峰塵道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卻沒有推開她。
遠處傳來丫丫睡意朦朧的呼喚︰"仙女姐姐..."
林兮這才不情不願地退開，朝小姑娘揮手︰"在這兒呢！"
早餐是昨晚剩下的烤魚和紫甦準備的干糧。
阿晏麻利地生火熱魚，動作嫻熟得不像個孩子。
丫丫則坐在林兮膝上，小口小口地啃著炊餅，時不時偷瞄一眼峰塵道。
"師尊，丫丫好像很怕你。"林兮湊到峰塵道耳邊低語，呼吸故意掃過他的耳廓。
峰塵道放下水囊，突然從袖中取出一顆拇指大小的晶石。
星力注入，晶石立刻化作一只通體透明的小鳥，撲稜著翅膀落在丫丫面前。
小姑娘瞪大眼楮，連餅都忘了吃︰"會、會飛的小鳥！"
"給你的。"峰塵道輕聲說。
丫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晶鳥立刻跳到她掌心，發出清脆的鳴叫。
孩子的笑聲如銀鈴般在山谷回蕩，連一向拘謹的阿晏都露出笑容。
收拾行裝時，林兮發現峰塵道特意為兩個孩子加固了星河劍的防護陣法。
劍身兩側各多出一道淺淺的凹槽，正好能讓阿晏和丫丫穩穩坐下。
"師尊真細心。"她故意撞了撞峰塵道的肩膀。
他正幫丫丫系緊斗篷，聞言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耳根卻悄悄紅了。
飛劍再次升空，這次兩個孩子已經不再害怕。
丫丫甚至敢趴在劍邊往下看，小手指著掠過的山川河流問個不停。
阿晏雖然強裝鎮定，但眼中的興奮怎麼也藏不住。
"仙師，那里就是星穹閣嗎？"他突然指著遠處一片閃爍著微光的平原。
星落原——傳說中星穹墜落之地。
即使在白日，地面上也散落著無數細小的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更遠處，一座殘缺的閣樓輪廓隱約可見。
"到了。"峰塵道的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波動。
林兮屏住呼吸。
三百年前的星穹閣遺址比她想象中還要壯觀。
盡管大部分建築已經坍塌，但主體結構依然巍然聳立。
十二根斷裂的水晶柱環繞主閣，像是忠誠的守衛。
飛劍緩緩降落在主閣前的廣場上。
阿晏第一個跳下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地面上鋪滿了星月草，銀白色的葉片在風中搖曳，宛如一片星海。
"這是..."林兮也驚呆了。她蹲下身，指尖輕觸葉片。
草葉立刻親昵地纏繞上來，與她在玄霄宗藥圃里的一模一樣。
峰塵道抱起已經看呆的丫丫︰"天樞來過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主閣大門無聲開啟。
銀發少年模樣的守鏡靈站在光暈中，琉璃眼中星圖流轉︰"遲到了三日。"
"路上耽擱了。"峰塵道將丫丫放下，向天樞微微頷首。
天樞的目光掃過兩個孩子，在阿晏臉上多停留了一瞬︰"莫家的血脈？"
林兮心頭一跳。阿晏卻已經警惕地將妹妹護在身後︰"你、你是誰？"
"天樞，星穹閣守鏡靈。"少年模樣的靈體飄近，突然伸手點在阿晏眉心。
逆太極印記一閃而逝，"果然。莫天璣大人的後人。"
林兮看向峰塵道，後者眼中也帶著幾分訝異。
命運般的巧合讓眾人都沉默下來，只有丫丫好奇地去摸天樞飄散的衣角。
"先進去吧。"天樞轉身引路，"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主閣內部比外觀看起來完好得多。
雖然處處可見歲月痕跡，但基本結構都保存了下來。
天樞帶著他們穿過長廊，來到東側的起居區。
"這間給孩子們。"他推開一扇雕花木門。里面是兩張小床，窗前還擺著書案，"隔壁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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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兮探頭看了看所謂的"隔壁"，頓時耳根發熱——分明是一間寬敞的臥房，床榻大得足夠躺下三四個人。
"我、我還是住對面..."她結結巴巴地說。＞y＜）＞y＜）＞y＜）
天樞挑眉︰"對面是煉丹房。"
峰塵道輕咳一聲︰"先安頓下來。"
丫丫已經迫不及待地撲向其中一張小床，阿晏則拘謹地站在門口，直到林兮推了他一把︰"去選張床，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
安頓好兩個孩子，林兮跟著峰塵道來到主閣頂層的露台。
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星落原，星晶在陽光下閃爍如河。
遠處群山起伏，雲霧繚繞，宛如仙境。
"真美。"她輕聲感嘆。
峰塵道站在她身側，衣袖在風中翻飛︰"要重建的地方很多。"
林兮偷偷勾住他的小指︰"我們一起。"
天樞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藥泉已經準備好了，那小姑娘的病..."
"現在就去。"林兮轉身，卻差點撞進峰塵道懷里。
他不知何時靠得這樣近，星空瞳中映著她微微泛紅的臉。
"我陪丫丫去藥泉。"她慌忙後退一步，"師尊去看看阿晏？那孩子好像很緊張。"
天樞看著二人互動，琉璃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飄到林兮身邊，突然壓低聲音︰"莫天璣大人當年也這樣。"
"哪樣？"林兮好奇地問。
守鏡靈笑而不答，轉身飄下樓去。
林兮追了幾步，回頭看向仍站在露台上的峰塵道。
陽光為他鍍上金邊，整個人如同從畫中走出的仙人。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天樞的意思。
三百年前，莫天璣與林玄音是否也曾這樣，一個在光里，一個在影中，隔著一步之遙，卻仿佛隔了整條星河？
而現在，這一步，將由她來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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