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星月草的葉片上滾動，折射著初升的朝陽，將整個藥圃點綴得如同撒了一把碎鑽。
林兮赤著腳踩在松軟的泥土上，足尖沾滿了晶瑩的露水。
她彎腰掐下一株成熟的星月草，銀白色的汁液立刻染上她的指尖。
"第三十七株..."
她輕聲數著，將藥草放進臂彎的竹籃里。
晨風拂過，掀起她未束起的發絲，露出頸後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枚淡淡的星形印記，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辰時了。"
峰塵道的聲音從藥圃邊緣傳來。
林兮直起腰，看見他站在老梅樹下，手里提著個食盒。今日他換了身月白色的長衫，腰間只系一條靛青束帶，發梢還帶著水汽，顯然是剛沐浴過。
"師尊今日格外好看。"林兮提著裙擺跑過去，露水沾濕了裙角也渾不在意。
峰塵道將食盒放在梅樹下的石桌上︰"用過早膳再忙。"
掀開食盒的蓋子，熱氣裹著清香撲面而來。
晶瑩剔透的靈米粥上浮著幾片淡藍色的星月草花瓣，旁邊是金黃的煎餅和一小碟腌制的梅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那盞白玉盞，里面盛著琥珀色的蜜漿。
"這是..."林兮用手指蘸了一點蜜漿嘗了嘗，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寒梅蜜？師尊什麼時候去采的？"
峰塵道在她對面坐下，動作優雅地盛了一碗粥︰"昨夜。"
林兮捧著粥碗，熱氣氤氳中看見他修長的手指上有一道細小的劃痕。
她突然放下碗，一把抓過他的手︰"師尊受傷了？"
"無礙。"峰塵道想要抽回手，卻被她攥得更緊。
林兮低頭，唇瓣輕輕貼在那道傷痕上。
月牙印記微微發亮，一縷月華渡入傷口，轉眼間便愈合如初。
她抬起頭，舌尖舔了舔唇上沾到的星力余韻︰"甜的。"
峰塵道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他收回手，輕咳一聲︰"用膳。"
林兮笑嘻嘻地坐回去，故意將梅子一顆顆擺成心形，然後推到對方面前。峰塵道看著那幼稚的圖案，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用筷子尖輕輕戳破一顆梅子，酸甜的汁水立刻滲了出來。
"師尊，"林兮咬著煎餅含混不清地問，"今日真的要去戒律堂嗎？"
"嗯。"峰塵道夾了一筷子腌菜放在她碗里，"厲師兄要交接事務。"
林兮撇撇嘴︰"那個老古板..."她眼珠一轉，突然湊近，"不如我們偷偷溜去星穹閣遺址看看？"
"食不言。"峰塵道頭也不抬地繼續用膳，卻在桌下輕輕踢了踢她的腳尖——這是他們之間新近養成的小動作，表示"別鬧"。
早膳後，林兮不情不願地換了身正式些的衣裙。
淺青色的交領襦裙，腰間系著星紋絛帶，腕間的月牙印記被特意露了出來。
她對著銅鏡將長發挽起，又故意扯松幾縷，讓它們垂在頸側。
"這樣總行了吧。"她對著鏡子轉了個圈，裙擺如水波蕩漾。
峰塵道在院中等候，听見腳步聲回頭時，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拂去她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腕。
戒律堂坐落在主峰西側，黑瓦白牆的建築顯得格外肅穆。
二人剛走到台階下，就听見里面傳來厲無咎中氣十足的呵斥聲︰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當年老夫在刑堂時..."
林兮做了個鬼臉，拽著峰塵道的袖子小聲說︰"要不我們改日再來？"
話音未落，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厲無咎杵著拐杖站在門口，獨眼瞪著二人︰"磨蹭什麼？進來！"
堂內陳設簡單，正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黑檀木案，上面堆滿了卷宗。
厲無咎一瘸一拐地走到主位坐下，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坐。"
林兮挨著峰塵道坐下，手指不安分地在案幾下勾住他的衣角。
厲無咎的獨眼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動作，冷哼一聲︰"星穹閣重建的文書，老夫已經批了。"
他從案上推過來一卷竹簡。
峰塵道展開細看，林兮也湊過去，下巴幾乎擱在他肩上。
竹簡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條款，最後蓋著戒律堂的朱紅大印。
"多謝師兄。"峰塵道合上竹簡。
厲無咎擺擺手︰"別急著謝。"他獨眼轉向林兮，"丫頭，藥圃你打算怎麼辦？"
林兮眨眨眼︰"紫甦師姐可以接手..."
"胡鬧！"拐杖又是一記重敲，"那是朱老頭留給你的！"
堂內一時寂靜。
林兮垂下眼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月牙印記。
峰塵道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星力溫暖地流淌。
"我會常回來照看。"林兮最終開口，聲音輕柔卻堅定，"但星穹閣更需要我們...更需要那些失傳的丹方。"
厲無咎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從案下取出一個小木匣︰"拿著。"匣子里是一把古樸的鑰匙，"藥圃地窖的。朱老頭攢了一輩子家當，都留給你了。"
林兮接過鑰匙，沉甸甸的觸感讓她鼻尖發酸。
峰塵道適時起身︰"三日後啟程。"
離開戒律堂時，陽光正好。
林兮站在台階上，突然將鑰匙舉過頭頂，銀色的金屬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師尊，我們去地窖看看吧？"她轉身，逆光中的笑容明媚如朝陽，"說不定有驚喜呢。"
峰塵道望著她被陽光勾勒出的輪廓，輕輕點頭。
他伸手接過鑰匙，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引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二人並肩走向藥圃，影子在地上交融，分不清彼此。
藥圃深處，那株最早開花的星月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花瓣上的星紋愈發清晰。
一只蝴蝶落在花蕊上，翅膀扇動間灑下細碎的光粉，仿佛在為誰傳遞著無聲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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